我这是……在哪儿?
我……是谁?
漆黑的房间之中,突然多出了一点明亮。
那是青年睁开了他的双眼,第一次看向这个陌生的房间。
黑暗笼罩视野,令他看不清周围,下意识地按了下身旁的墙壁。
——
悬挂于房顶的灵力灯亮起,充足的光线洒满整个房间。而他却感到发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我会知道开关的位置……
不过,他的注意很快就被转移了,身旁那高度超过三米、横跨了整个房间的书架让他目瞪口呆。
天文、地理、历史、军政、经济、书法、礼仪、音乐、冶金、农业、医学、烹饪、自然……除了这些正常的种类,还有无数药方、丹方,奇闻异事录,灵力修炼的古籍,以及各种特殊的资料。
太多了,藏在这个书房里的知识实在太多了,多到足以让一个人为之付出一生去学习。
突然的,他视线一转,看向了位于书架旁、书房角落的桌椅。
两把凳子,一张木制的长桌,还有置于桌上的书。
他走了过去,翻开了第一页。
素白的纸张上,只有娟秀的三个字,组成了一个人名。
……
意识才刚刚恢复,湿漉漉的不适感就充斥全身。
清晰的雨声让他迅速清醒,双眼缓缓睁开,暗蓝色的眼瞳先是划过漆黑的环境,旋即扫过自己的身体——全身黑衣不出意外地湿透。
“唉……”他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自己真的太过劳累了吗?竟然疲倦到不得不在这荒郊野岭就地入睡,还做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梦。要不是这场雨,恐怕会一觉睡到大天亮吧?
从外貌上看年约十八岁的红发青年,从地上站起,脸上的倦意也随之收敛。
虽说此刻还是夜晚,不过他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赶。因此,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睡眠上了。
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留下的只有那泥泞上的鞋印,被雨水洗刷而去。
……
维多拉侯爵的府邸位于中瑛帝国北境的一座中型城市。
若是有外乡人走遍这座城市,就会发现,这偌大的城市,体面的房屋竟寥寥无几,更别说是像这府邸一样的豪宅了。
府邸之内。
房间并不宽敞,因为各式各样的奢华饰品占据了大量的空间,魔兽皮毛制成的地毯、镶满宝石的灵力吊灯、精致的石雕……这里简直就是个金库!
衣着华贵的男子靠在沙发上,翻阅着刚刚到手的报告。明显是出于不满,他的眉头紧皱,不悦地道:“今年上缴的财物,似乎比以前要少了三成啊。”
“这……少爷,实在没办法啊,已经有不少的市民迁移外地,我们拿到的钱也就少了许多……”账房吞咽一口唾沫,额头上有着冷汗冒出。
他很了解面前的这位维利亚少爷,对方外貌的英俊与内心的残暴正好成反比,曾经就有过下人仅仅是传达了不好的消息,就被当场打死用以出气的先例。
维利亚冷笑一声,阴恻恻道:“这些贱民,连上交一点钱财都做不到,还有脸就这么遛了。”
“是,那些贱民实在该死。”账房连忙附和道。
“哼,我必须要去跟老东西好好说一下,再这样下去,那些贱民都要跑光了。”维利亚口中的“老东西”自然是指他的父亲,维多拉侯爵了。
听了维利亚的话,账房这才松了口气——只要自己不被迁怒就好。
……
经过大吵大闹之后、勉强算作歇息的午餐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一想起父亲那固执的态度,维利亚就有往餐桌上砸一拳的冲动,不过考虑到这木桌是由名贵木料制成的上等品,也就勉强控制住了拳头。
“老东西,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把爵位传给我?”
“哼,毛头小子不堪大用,想要继承爵位,等你到与我等同的灵丹境再说吧。”
“啧!”维利亚咬了咬牙,却意外地闭上了嘴。
每当维利亚提到爵位的继承,维多拉都会给出同样的答复,并以此堵上自己儿子的嘴。
并不是维利亚不想反驳,而是完全反驳不了,因为他活在灵元大陆,一个以实力来衡量一切的世界。
灵力,是实力的根源,而实力,是身份地位的根源。修炼灵力之人,被统一地称为“灵修者”,灵修者的修为提升,能够为他们带来最为直接的地位提升。
维多拉侯爵就是一个例子,原本只是一介平民的他,仅仅是因为修为达到了灵丹境,就受封到了侯爵的高位。
灵丹境,是灵修者八个境界中的第四层,到了这个修为,也确实有资格成为一方霸主了。
……
黑衣的红发青年坐在府邸附近的龙柏树枝上,从超过二十米的高度俯瞰,将整个府邸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说此处是平民百姓憎恨的源头,但不得不承认,这座府邸,着实大气。
只是,对于红发青年来说,这个府邸,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狩猎场罢了。
左手一扬,一张巴掌大小的白色卡牌便是出现在了他的指间。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牌身上刻有的“探”字。
这是他所持有的鬼牌。
“探”字牌,效果:探测。
他随手一甩,这张白色的鬼牌便是脱离指间,随风而去,最终落在了府邸的地面上。
淡淡的白芒从鬼牌上亮起,他也随之闭上了双眼,仔细接收着来自“探”字牌的反馈。
“灵丹境一人,灵通境三人,灵化境十七人……”
他低声自语,双眼睁开时,困惑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何必要委托我,你自己动手不就可以了吗?”
有着一头栗色长发的倩影在脑海内一闪即逝,红发青年摇了摇头,起身向下方落去。踏过一根接一根的树枝,他稳稳地从二十米的高度落地。
“也罢,我也有点渴了呢。”
……
维利亚刚刚走出后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藏在府邸深处的美景。
精致的拱桥建在贯穿整个庭院的曲折小溪之上,怪石造成的假山显得分外气派,各色的花卉更是值得赞叹——这么大气的府邸自然不会缺少亮眼的景点。
维利亚经常会在庭院里散心,他曾偶然听下人交谈,说是自己虽然和父亲非常合不来,但这份闲情逸致倒是意外地遗传了下来……表面上看,或许是这样,但这其实是错误的说法。
维多拉侯爵会打造这处庭院,确实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身心,但维利亚不一样,他喜欢在这里散心,是因为建造这庭院所花下的重金,看着这里,他仿佛就看到自己以后能继承到的财产。
——————
“嗯?”
被不明的感觉从吸引,维利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侧的方向——直线延伸过来的宽敞走廊,走廊的另一方尽头是之前就餐的餐厅。几个仆人从走廊经过,传来轻微的私语声。
一切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维利亚虽奇怪于自己突然间的疑神疑鬼,但也不至于将此放在心上。
然而——
没有任何预兆的,维利亚视线所及之处,距离最远的仆人突然身体失衡,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面部撞击在地板上,头颅自尸体上断裂,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啊啊啊啊——”
喷洒的鲜血染红走廊的地板,血腥味开始缓缓散开,刺激着目击一切的四名仆人骇然惨叫。
不过,惨叫声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是戛然而止,与第一个受害者一样,四名仆人无一幸免,他们想要逃跑,又毫无预兆地接连倒下、死去。
“……什么?!”维利亚脸色惨白一片。
几个仆人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但像现在这样,活人就在自己面前无缘无故地暴毙,换了任何人都会惊骇欲绝。
之前那模糊的感觉突然清晰了几分,维利亚仿佛看到,一层阴影正从走廊的尽头向自己蔓延而来——宛如无形的死亡之风,所过之处生机尽灭。
“未知”与“致命”能够给人类带来深刻的恐惧,即使维利亚有着灵通境的修为,此刻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哇啊啊啊——”
已经顾不上失态了,维利亚拔腿就向着走廊的反方向狂奔。灵通境的修为毕竟还在,加上恐惧带来的影响,他的逃跑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
名为“死亡”的恐惧在整个府邸之内扩散开来。
起始于府邸的庭院,肉眼不可见的阴影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府邸。
最初时刻,大部分的人还处在茫然不知的状态,也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死去。
随着惨叫声的愈发猛烈,血腥味的逐渐散开,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身在何等险境,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恐慌之中,最终向着死亡尚未波及的地方聚集。
府邸的正门之前,包括维利亚在内,所有人都已齐聚于此,唯独少了维多拉侯爵。
“谁能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大门好像被锁住了!我们出不去!”
“那就翻墙跑啊!”
“不行,翻不过去,墙上面还有一层看不见的墙!”
换了平时,维利亚一定会因为下人的吵闹而气得破口大骂,但现在他也不想责备什么了,因为,他也绝望了。
这围绕着府邸而建的墙壁虽说确实坚实,但以维利亚的实力,本该是一拳就能轰倒的。可事实上,他连自己最强的四阶强攻灵技都用上了,却连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拳印都做不到。
事到如今,他还如何不明白,这座府邸已经被彻底封闭,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将葬身于此。
——————
来了!那阴影向这边蔓延来了!
维利亚发了疯地后退,直到背部贴到大门、撞击带来的刺激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这般灾祸降临头上?
坐拥无数财产,等待着自己继承侯爵之位,一路顺风地登上人生顶峰——本该如此!这才应该是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等死!
“去死啊!”
他吼叫着,青色的灵力在双掌上凝聚,狂暴的灵力波动随之传开。双手合十,随即向前推出,青色的风暴自其掌心发出,向着阴影袭来的方向爆发。
四阶强攻灵技,狂龙卷。
确实很强大,风暴所过之处,府邸内的房屋都被轻易摧毁,更不要说被波及的仆人,脆弱的肉体直接被撕碎。
但很遗憾,阴影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甚至还加快了扩散的速度。
到头来,这强悍的灵技除了误伤自己人,一点成效都没有。
而施展出这一手段的维利亚本人,双目之中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他放弃了垂死挣扎。
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全身发颤地闭上眼,等待着无法逃避的死亡降临于身。
砰——
“啊啊啊——”
“不要!我不想死啊!”
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惨叫声也在最后一刻消失殆尽,维利亚是仅存的活人,也是最不幸的一人——他承受着最漫长的、对死亡的恐惧的时间。
但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在寂静中渡去了多长时间,以至于维利亚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但血腥味依旧充斥着他的鼻腔,证实着他还活在人间。
那死亡的阴影,已经离去了吗?
是这样的吧?否则,为什么到现在自己都没事呢?
心中的挣扎让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他所看到的,是满地的鲜红,以及自己完好的身体。
没事吗……我真的活下来了?对的,肯定没错,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层阴影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发。
我没死!我果然命不该绝!我——
笑声在达到顶点的瞬间止住,他的思考也在这一刻中止。某种极度锋利的东西贯穿了他的咽喉,将他的声带切成两段。
若是维利亚可以回头一看,那他就会发现,自己自以为消失的死亡阴影,此刻就集中在他的背后。
嗤——
白色鬼牌猛地拔出,鲜血也随之喷洒而出。
“刃”字牌,效果:切割。
黑衣虽被鲜血浸染,但至少从外观上还影响不大,但他戴着的面具可就遭殃了。
那是一张鬼面具,整体形状宛如一个巨大的指甲,左黑右白,两边呈“乁”字形的对称反色条纹宛如鬼的双眼——锋利而危险。
将鬼面具摘下,鬼牌递到唇前,猩红的舌头舔舐过牌身上的血液。在得出“粗食”这一结论之后,红发青年不满地皱起眉头。
“尽是些难喝的血……”
他蹲下身,抓起维利亚的头发,将整个头颅完全切下后,装入了事前准备好的麻袋之中。
杀死这个名为维利亚的人,这是委托方所提出的要求。
“委托完成。”
名为“墨含怨”的杀手,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