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牢房内,老苟看着牢门之后的两个俘虏,眉头微皱。
这两人关了两天一夜,全身灵力被封,倒是老实。
三师兄说过,灵力者每次进入的时间有限,这两人不知来了多久,但显然所剩时间不多了,如果继续封印,后果无非两条。
要么因位面排异到达极限而死,要么被此方世界吸收同化,彻底丧失以往的人格和记忆。
小白脸灵力深厚,目前还没有什么异状,那个由花子已经开始发烧,灵力波动也开始紊乱。
昨天夜里,由花子高烧不退,险些陷入昏迷,直到今天中午方才稍有好转,老苟清楚,这小姑娘定然熬不过今晚。
遣散了其他人,老苟迈步进入牢房之中。
钦天监的地牢本来是为了镇压邪魔妖物而设,不见一点阳光,此时随点了火把,却仍然颇为昏暗,加上空气流通较差,阴暗潮湿,实在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
看着几近昏迷的由花子,老苟叹了口气,伸手掏出一粒药丸,示意玉树锦喂给对方。
两人此时手脚自由,玉树锦扶着由花子,将药丸嘴对嘴渡了过去,又依法炮制喂了几口水,由花子此时虽然神志模糊,但也隐隐知道是自己所钟爱的前辈在给自己喂药,呢喃着胡言乱语,却全都是东瀛话。
老苟蹲在一旁,等对方把由花子放倒在草席上,这才开口道:
“还不肯说么?这小姑娘可撑不过今晚。”
玉树锦脸色苍白,死死咬住嘴唇,盯着老苟一言不发,眼神慌乱,其中带着一丝恳求。
两人对望片刻,谁也不说话。
老苟眼见对方眼中隐隐泛起雾气,顿时头大如斗。
这玉树锦本来就生的颇为阴柔,此时在地牢里关了两天,又给封住了真元神通,脸色苍白中露出一丝病态,加上神情凄苦,眼中含泪,竟然让人升起怜惜之意。
老苟不住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对方是个男人,这才勉力稳住了心神。
一旁的由花子又开始说起了胡话,老苟深深吸了口气,念动法诀,解开了对方身上的封印禁锢之术,又张口吐出一道真元,灌入对方头顶。
眼见由花子的脸色开始好转,身影也开始若隐若现,老苟心知是即将传送的现象。
玉树锦一脸震惊,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模样,愣愣盯着眼前的男人。
由花子身下骤然闪过一片光亮,一张巨大的符纸凭空出现,将人包了个严严实实,随即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老苟早就运起了天眼望气之术,牢牢记住了这股灵力的特征。
起身出了牢房,老苟回头说道:
“你还能撑几日?”
玉树锦沉默片刻,小声说道:
“两天。”
语气之中的敌意消散了许多。
老苟点点头,说道:
“明晚放你走,到时候帮我带封书信给你家那个什么五郎大人。”
说罢不理一脸震惊的玉树锦,大步出了地牢。
来到地面之上,老苟长出了一口气。
不成,自己终究不是杀伐果决之辈,居然对俘虏心存慈悲。
叹了口气,吩咐看守的弟子送些御寒的衣被进去,随即直接离开了钦天监,回崔宅去了。
连着几日没回来,平康坊倒是毫无变化,一如往日般热闹。
此时已是傍晚,正是这几条坊街最热闹的时候,不少宅户门前停着高头大马,大街上随处可见张灯结彩的景象。
有青衣素帽的小厮立在门口,一边闲聊一边等候主人。几个赶马车的车夫端着茶碗,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哄笑。没拉到客人的婆子不停张望,只盼着相熟的主顾前来。几个食肆的伙计排成了一行,各自端着食盒酒水,跟在挑灯笼的领头人身后,送到各个宅院当中。
街上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有穿绯着紫的高门贵户,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家仆随从挺胸叠肚;有穿金戴银的富商,三五成群一脸和气,显是要谈生意;有一身青衫的文人才子,手里拿着书卷高吟低诵,只等伯乐慧眼识才;有獐头鼠目的泼皮无赖,盯着几个醉酒的行人眼神闪烁,却不知早已被身后的不良人盯上了。
车马往来,行人熙攘,个个衣着不同,想着不同心事。
老苟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郁闷之气稍稍缓解。
大唐盛世之像,已经隐隐有了端倪。
身后来了几个骑马的富家子弟,老苟微微躲闪,让对方先过去了。一个喝醉了的锦衣公子见他礼让,哈哈一笑,随手投过来一颗金珠。
老苟微微皱眉,屈指一弹,那粒金珠打着旋飞到一旁,正落在一个招揽顾客的婆子手中。
那婆子正愁没生意,心里暗自骂着几个往日里的熟客喜新厌旧,忽觉手上一沉,低头看去,顿时眉开眼笑。左右一看,身旁附近就只一个胡服的汉子,当即把金珠塞进胸口,上前招呼着进去坐坐,吓得老苟连忙躲闪。
那锦衣公子长得极为俊美,见这人弹飞了自己的赏赐,本来有些气恼,但此刻见了老苟窘态,顿时笑的前仰后合,两旁的仆人连忙上前几步,生怕主子掉下马来。
那公子纵身下了马,身手颇为矫健,抬脚就进了那婆子的宅院,进门之前冲着随从说了一句,随后进了院门。
那婆子见来了贵客,忙不迭地招呼着,吩咐了丫鬟下人照应。
老苟摇了摇头,就要转身绕开,却被那公子的一个仆从拦住了去路。
这人虽做仆从打扮,但身形高大,步态稳重,显然是个练家子。此时躬身行礼说道:
“这位先生请了,我家主人吩咐,请先生进去喝杯水酒。”
老苟微微皱眉,不愿多生事端,只推脱还有事情要办,婉言谢绝。
那仆人却不让开,反而笑着说道:
“我家主人脸面金贵,这京城中什么事情都能帮上忙,还请先生赏光,莫要让我家主人扫了兴。”
说罢又行了一礼。
老苟暗暗称奇,这人不卑不亢,双眼神光隐隐,显然是有极高的功夫在身,此时竟然一副仆役姿态,倒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
定眼看去,却是在这人手腕之上看见个纹身图案的一角,心里顿时一动。
居然是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