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三十六斧，不是凡俗武学。
紫阳上人梦中传授的，是上古绝技，来源颇为冷僻，乃是二郎真君杨戟年少时所学的功夫。
没错，这位半神半人的天庭战神，师从玉清门下之前，用的是斧子。
人家劈山救母，用的可不是后来的三尖两刃刀，而是一杆巨斧。
这路斧法的具体来源颇为含糊，第一招就是“开天辟地”，简直思细级恐。
程知节前几路斧法使下来时，兵刃呼啸，劲气纵横。随后浑身内力渐渐运转开来，丹田真气凝聚，宣花开山斧上的动静越来越大，风声愈加险恶，动作也快了几分，一把沉重的双手兵刃竟被使得有如单手快刀。
老苟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程知节生性莽撞，喜好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但这套天罡斧暗合阴阳正反变化，阳招三十六路，其实能化阳为阴，由一变二，转做七十二路地煞杀招，正好凑成一百零八路天罡地煞之数。
当即开口道：
“力分则散，气速则乱，失之刚猛，不如得之柔藏。”
程知节正用完一招倒卷金梁，闻言一呆，愣愣问道：
“师叔，俺用猛了？”
老苟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知节，你戎马半生，冲锋陷阵有如家常便饭。我且问你，何为刚猛？”
程知节沉吟片刻，开口道：
“斩将夺旗，千军辟易，可谓刚猛。”
老苟哈哈一笑：
“项羽勇猛无双，人称西楚霸王，为何困死垓下？”
程知节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老苟举起端着的茶盏，微微倾斜，指着流下来的茶水问道：
“这水能斩断么？”
程知节点点头，随即一愣，又摇了摇头，脸上显出迷茫之色。
老苟微微叹气，毕竟眼界不同，修行层次差了好几档，只得换了个说法，循循善诱地说道：
“力道再猛，斩不中便是白费力气，还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对敌之时需身存余力，方可应对万变，也不会错失战机，这便叫做‘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你可明白？”
这一句说的十分浅显，程知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苟接着说道：
“我先点头，是说你用力过猛，后边摇头，却是说你这意境却是反倒不够猛恶了。”
程知节再次傻眼，只觉自己这师叔说的太过高深，自己都快糊涂了。
见对方云山雾绕的样子，老苟微微一笑。
高人风范就是这样，话不能说太透，得让你自己悟去。
程知节挠了挠头，似有所悟，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描述，表情甚是生动。
老苟放下茶盏，说道：
“你慢慢想便是，今日来找你，却是有两样东西要转交给秦王。”
说罢掏出了那封密信和武侯司的命牌，递给了对面。
程知节见到那块虎头命牌吃了一惊，接过去一看，见到韩无垢的名字之后更是脸色大变。
老苟淡淡说道：
“前几日无意间得来的，却是事关秦王的事情，索性给了你吧。”
程知节拿出那封密信，见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货物清单，顿时一头雾水。
老苟教了他解读之法，见他对那句密语皱着眉头的模样，便说道：
“你只管交上去便是，自有谋断之人明白其中的意思。”
说罢起身，向外边走去。
程知节连忙跟上，见老苟要走，连忙挽留道：
“师叔，喝杯酒水再走呗，今日那打铁的尉迟黑炭下午轮休，说是要带了什么东瀛的清酒过来尝鲜，我叫人去买了肥羊……”
老苟听见“东瀛”两字，顿时一愣，猛地回身道：
“东瀛？尉迟恭和东瀛人有关系？”
程知节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那厮喜欢打铁，对东瀛的刀剑喜欢的紧，认得不少东瀛来的商户。”
倒也是巧了。
老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程知节大喜过望，连忙招呼下人：
“让处嗣处亮过来，再去买了羊肉回来，我要和师叔喝酒。”
说罢对着老苟说道：
“师叔，我先去送信，让我家小子陪您坐会，老程我一会就回。”
老苟知他性格，挥手让他自去忙碌，自己则跟着那下人，迈步去了正厅。
程知节此时已被封做宿国公，为天策府左三统军，府邸占地不小，院内的陈设却是相对朴素，说是国公府，看起来倒是更像军营，家中仆从也大多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卒，连丫鬟都少见。
走到正厅门口，两个高大少年齐齐站在门口躬身行礼，口称“师叔祖”，执礼甚恭，正是程知节的长子程处嗣和次子程处亮。
程知节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威猛，两个儿子倒是颇为俊秀，想来都是随了母亲。
程处嗣业已成年，行事颇为稳重，说话虽稍显稚嫩，却也礼数周到。
程处亮倒是颇为活泼，眼里全是好奇神色，嘴里“师叔祖”叫的挺甜，对术法神通一副极为好奇的模样。
俩孩子都练了武，只是功夫练得一般。
老苟用天眼望气看了看，两人都是平安富贵的命格，头顶云气聚而不散，均是王公之命。
老苟问了几句，程处嗣一一回答了，显得稍有拘谨。
程处亮少年心性，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不时反问，被兄长瞪了好几眼。
老苟倒是颇为喜欢程处亮的性格，见他对术法神通感兴趣，索性从盘中拿起一粒葡萄干，丢到茶盏之中，张口吐了一道戊水真气。
只见那粒葡萄干瞬间膨胀，随后抽枝发芽，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出藤蔓来，郁郁葱葱的十分喜人。
戊水生青木，倒也不是什么高深术法。
程处亮张大了口，满眼全是兴奋的光芒，程处嗣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发出了赞叹。
“拿到院里种下吧。”
老苟呵呵一笑，说道：
“找个见阳光的地方，三日后便有新鲜葡萄吃了。”
程处亮欢呼雀跃，端着茶盏跑到院中栽葡萄去了，程处嗣见弟弟如此失礼，脸上稍显尴尬，连忙行礼赔罪。
老苟面带微笑，却不不说什么。
院里程处亮大声招呼，让几个下人拿了工具过来，显然是找好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