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死不瞑目的首级，李世民百感交集。
如今大敌尽去，自己这一步险棋终于还是下成了。
老苟招来一气剑，将上边挑着的太子首级扔给尉迟恭，开口说道：
“殿下，太子齐王均已伏诛，还请早做打算。”
尉迟恭将太子李建成的首级捧到李世民面前，放到了地上。
李世民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将齐王首级摆放到太子之旁，让两颗人头并排而列。
李建成面色安详，双眼紧闭，有如佛像一般，李元吉则面目狰狞，双目圆睁，做咬牙切齿状，如同罗刹恶鬼。
看着两位兄弟的人头，秦王李世民沉默不语，此时心中百转千回，兴奋，彷徨，害怕，喜悦，伤心，悔恨，满足，怜悯，羞愧等等情绪不一而足，只觉胸膛中的一颗心狂跳不已，喉咙里又干又涩，十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尉迟恭上前一步，面色沉稳，全无了平日里插诨打岔的模样，开口说道：
“上将，这二人亲信党羽众多，须得小心反扑，圣上那边也得早做安排，以免节外生枝。”
深深吸了口气，李世民看向尉迟恭，沉声说道：
“此事瞒不了多久，让张公谨，敬君弘守住玄武门，程知节，秦叔宝，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等将前往各卫所，持我天策府腰牌宣读敕令，接管禁军。敬德，你带五十人去父皇那里，以防有人生事。”
尉迟恭躬身领命，又向老苟行了一礼，翻身上马而去。
李世民转头看向老苟，开口说道：
“真人，东宫与齐王府中定然还有身负神通之辈，还请号令钦天监众仙师，协助众将行事。”
这话正中自己下怀，就怕你不求我，此时帮的越多，后边回报越大。
当即开口说道：
“殿下放心便是，天罡天茂早已准备妥当，传令即可。”
…………
东宫之中，翊卫车骑将军冯立拿着密信，双手颤抖。
禁军中的眼线传来信报，太子身死。
身旁副将脸色苍白，看着上司将密信点燃烧毁，开口问道：
“将军，我等该如何是好？”
冯立叹了口气，伸手抽出腰间的佩刀。低头看去，刀身光滑如镜，映射出来自己双鬓斑白的面容。
这把宝刀正是太子殿下亲手赏赐给自己的。
“太子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蒙难，岂能袖手旁观？你等牵扯不深，就别趟这趟浑水了。”
副将张了张口，脸色数次变幻，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太子待我等不薄，将军对我更是有救命之恩，若是一走了之，死后无颜去见战死的同袍。”
冯立点了点头，也不再劝说，对着副将朗声说道：
“压住消息，让宿卫军即刻集合点兵，再派人去齐王府中送信，让薛万彻，谢书方带兵马前往玄武门。”
副将高声领命，掉头而去。
冯立走向太子平日里办公的书案，一刀劈开了桌子上的暗格，取出了号令宿卫的虎符。
…………
皇城之中，凝云阁旁的东海池上，李渊坐在一艘小巧的海鹘船之上，看着眼前波光荡漾，愣愣出神。
良久，李渊将手中的酒盏放到桌案之上，双目紧闭，轻声说道：
“几位爱卿，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啊？”
声音苦涩，语调落寞，全无半点帝王威严。
旁边坐着的裴寂、萧瑀、陈叔达等重臣，全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
昨日被急召入宫，惊闻了厌胜之术的消息，几个人全都大惊失色，李渊不准他们出宫，让他们连夜商议如何处理此事。
几个人在弘文馆里苦熬了一夜，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来。
裴寂年岁最长，又是李渊起事之前的旧交，官职也是最高。
开国之初，裴寂就官拜尚书右仆射，成为宰相，每日都获赐御膳。李渊每有临朝，必请其同坐，散朝之后也把他留在宫中，可谓言听计从，甚至尊称他为“裴监”，从不直呼其名。
所享尊荣，满朝文武无人能及。
此时见皇帝一脸愁容，几位同僚也都看向自己，心知再也躲不过，当即硬着头皮说道：
“圣人，厌胜之术诡异离奇，单凭几只毒物，实在难以定论，至于那淫乱后宫……”
李渊缓缓睁眼，脸上毫无表情，只盯着裴寂一言不发。
裴寂额头见汗，不敢再说。
宋国公萧瑀性情刚烈耿直，见裴寂在这里和稀泥，当即拍了桌子。
他的妻子和李渊是姑舅表兄妹，是为皇亲，建国之初曾总掌政务，深得李渊信任，此时官拜户部尚书。
此人处事严厉刻板，刚直不阿，上朝言事言词简括直率，甚至屡次逆忤圣意，当即厉声说道：
“谋害父兄，就算只是心存此念，便该千刀万剐，何况连证据都有了。”
一旁的陈叔达见状，连忙出声相劝：
“时文公，此事还需证据确凿才……”
话未说完，窦胡儿快步走了过来，神色慌张地开口道：
“圣人，尉迟恭来了。”
众人都是一愣，李渊更是诧异道：
“他来做什么？”
窦胡儿还未回答，尉迟恭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已然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李渊见对方一脸杀气，铠甲之上还沾着血迹，当即大惊失色道：
“究竟出了何事？尉迟爱卿此来为何？”
尉迟恭将长矛靠在臂弯之中，双手抱拳行礼，开口说道：
“太子和齐王作乱，带了西域妖僧和东瀛异人进宫，意在不轨，末将奉秦王号令，特来护驾。”
萧瑀霍然起身，双目圆瞪，开口问道：
“现如今怎样了？”
尉迟恭神色平静，缓缓说道：
“二人已然伏诛了。”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李渊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尉迟恭，裴寂目瞪口呆，萧瑀豁然变色，陈叔达双眼微眯。
窦胡儿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颤抖有如筛糠。
李渊伸手扶住了桌案，只觉眼前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咽喉处一阵生疼。
窦胡儿连滚带牌地扑过来，轻轻拍打李渊后背，帮着顺气。
半晌，皇帝苦涩的声音方才响起：
“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