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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十五)

  聪明人总是想的很多。

  李长庚就是如此,批阅公文的心思一时静不下来。

  崇祯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做法,让他们这些自以为能够看透皇上心思的臣子们,都是心头一颤。

  毫无来由的觉得,曾经在皇上面前耍弄的那些小手段,根本就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过是皇上认为无所谓,陪他们玩玩罢了。

  若是得寸进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要准备好等着雷霆降临,至于雨露,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崇祯很满意自己突入起来的一场看破,他自己也在等着这种难得的机会,只有瞬间察觉出其中的微妙变化,从而确立心中所想,然后瞬间爆发出来,才能够更加让人震撼。

  今日他做到了。

  不枉他经常跑到文渊阁闲聊。

  于是他不在蹲在文渊阁里给李长庚施加压力了,过犹不及他还是明白的,而且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就是去道院,给自己的儿子设计一辆婴儿车。

  在大明这个应该算是首例,只要经营的好,又是一个财源广进的门路。

  还有就是去玻璃厂,看看能不能够把奶瓶给设计出来,唯一麻烦的就是,没有使用的橡胶做奶嘴。

  不过道院应该有可以替代的材料才是。

  就算没有,也要必须有。

  到现在为止,助产钳还没有影子,可不能把道院的那些人给养废了。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就是那些曾经不敢奢望的名声,崇祯也一起给了,总不能还没有多少成果吧。

  作为皇子,一直被奶娘未央,是很容易出事的。

  历史上的许多教训,简直不要太过深刻。

  最近的一个就是他的哥哥朱由校,客氏的前车之鉴客氏近在眼前。

  文渊阁中只剩下了李长庚一人。

  没了皇上在身边,他的额头上,汗水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虽然最近天气已经转暖,可也没有到热的满头大汗的地步。

  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公文,是关于官办学校的事情。

  现在在冀州和雍州的老百姓,也渐渐的明白了一件事情,让孩子读书,真的可以改变人生。

  看着还没有被墨迹沾染的地方,都提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需要更多的学子书籍。

  原因就是合村并镇之后,许多的百姓,都在自发的在自家的村子里办起了读书识字的小学。

  就连先生都已经请来了,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官方的认可,再有就是缺少教科书。

  说的更加明白一点,就是想朝廷要编制。

  就连书籍村民们都在想办法自己筹措,无外乎就是市面上那些印刷作坊,印刷出来的大明读物。

  书籍从来都是很贵的。

  也只有崇祯亲自建设了一个活字印刷长,才把书本的而价格给大幅度降了下来。

  即便如此,也不是一帮农民能够负担的起的。

  更何况还要请先生,要知道大明现在各个行业都缺人,皇上已经高薪聘请了,而且还算入官吏行列。

  还是有许多地方招不到人手。

  李长庚看得一阵头痛,皇上刚刚在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在这份公文,等到走了却又看到麻烦事。

  他现在能解决的,也就是给某些确定的地方拨款,还有考核地方官员。

  像这种需要决策的政务,还真不敢插手。

  皇上要的是天子门生,自己要是批下去,这些人被自己聘请的先生们,教出一群不能进行科举的学子。

  到时候还不得被这些学子的家长给生吞活剥了。

  若是在以前自己还能耍店小聪明,玩点小手段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当做没有发生过,只要娶不到皇上的案头。

  那么这件事情就是不存在。

  可刚刚崇祯的那一次训斥,让骆养性灰溜溜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乖乖出去办事,他心里就没有底。

  倒不是他不想要解决这件事情,说实话,还是以前的那种士大夫的习性在作祟。

  一时半会许多习惯改不过来。

  歌舞升平,海清河晏。

  那一朝的皇帝不喜欢,身边没有烦心事,自然龙颜大悦,他们这些做官的也能轻松不是?

  李长庚忽然有些恼怒给他这份公文的知县了。

  分明是没事找事,然而让他现在扣下这份公文,却没了那么大的胆子了。

  正琢磨怎么办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李定国,今天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快进来。”

  自己没有办法解决,可以交给能够解决的人啊。

  反正他不认为是给李定国下套,官场上的事情就叫做磨炼,能出解决问题了,就是磨炼粗来可以独当一面了。

  至于那些磨着磨着人不见了的。

  肯定是被沉到水底去了。

  门外人“嘿嘿”一笑,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今日他可是在京师跑了个遍。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顾横波对他的感觉更好了,若不是见到顾横波的年纪太小,怕惹怒皇上,他想要结婚,很快就能成。

  被自己喜欢的人仰慕,这种感觉,坐在上位的李长庚可感受不到。

  “这不是来了吗,今天皇上没来视察工作?”

  李定国随口的问道,其实他更加想问的是,骆养性来此之后,到底有没有提起高杰的事情。

  别所有的关系都走痛了,却在最后一步功败垂成。

  “闲聊,就是闲聊,哪来的视察工作,皇上也是刚走一会。”

  李长庚拍着桌子接着道:“过来看看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说着就把那一份关于聘请先生,自建小学的文件给推了出去。

  李定国还想问问骆养性来了没有,却因为这件事情,只能作罢,看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在以李长庚没有回到京师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把大明的内阁给撑起来的。

  其能力不容置疑。

  而且因为那时和皇上经常接触,自己也还年轻,许多想法更容易趋同。

  李定国看完文件,仔细的想了想,有看了一眼李长庚,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中暗道:不应该啊,这么简单的问题,直接给一个准确的批示就行了,为何李长庚自己拿不定主意?

  他不知道的是,李长庚的老毛病又犯了。

  准确的说,就是那些旧臣们身上的毛病,在安逸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这不得不说,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

  李长庚也在观察着李定国的处理政务方式。

  此时看到李定国的迟疑,便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两人之间的关系,许多时候真的很奇怪,亦师亦友,有时候还会因为某些论点争吵起来。

  最后恨不得出门大打一场。

  只是都被自己的身份给克制住了。

  “你要我说,我可就说了。”

  李定国迟疑了好一会,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我总觉得你现在有些事情做得别扭,该你拿主意的事情,都在往外推,不该你拿主意的时候,又想要指手画脚的说个没完。”

  接着又指着面前的文件,“就比如说这个事情吧,完全是不需要让皇上做主的,只要把最后的批复给皇上过目就行,可你能?

  纠结着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才能够落下还名声,还不沾染麻烦。”

  李定国一语中的,让李长庚好好的反思了一番。

  自己在自己的身上查找问题,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在李长庚还没有找出毛病的时候,李定国接着又道:“咱们是臣子,是为了让大明昌盛的,只要对大明有益的事情,除了太过重大,需要人商讨才能通过之外,其他的都是小事情,完全可以分发下去,能够按照条例处理的,按照条例处理,不行的再送到咱们这里。

  而这份关于自建小学的请求,完全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以前也有过类似的请求,应该不会有错,可现在这份文件出现在了你我的案头。

  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把一些职权规定给暗自改过了?”

  职权的划分是崇祯现在能够让一些一边学习,一边干活的官员们,能够很好的指力国建的一项措施。

  要是上面的职权弄混了,下面也会跟着出错。

  谁也不知道自己活该负责什么,最后又要承担什么责任。

  李定国的话,让李长庚一怔,随即浑身就是冷汗直冒,这样严重的问题,不由的让他想起了还在西安府的时候。

  面对皇上反驳不建议使用奴隶的事情。

  自己身上的那种儒家士大夫的想法,不知不觉中又开始冒头了。

  一个人的习惯,不是一两天就能够迅速扭转的,总能在不经意间,就会暴露出来。

  只有等到周围的环境,都已经变了过来,他自己才能够彻底的根治。

  也算是另外一种,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典型案例吧。

  李长庚想着最近自己的做法,不知不觉中似乎手开始伸得有些长了,自认为自己是在勤政,殊不知却已经开始了破坏规则。

  总想着,亲力亲为可以体现出自己的执政能力,可许多时候,越努力越犯错误才

  是常态。

  从自己的身上,又想到了收了训斥的骆养性身上,最后又想到了洪承畴。

  而这些人的身上,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儒生气太重。

  动不动就想着怎么按照经典上的来办事,却忘了经典只是经典,活着的人,面对的是活着的人。

  这其中的区别简直不要太大。

  “你已经出师了,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李长庚忽然一阵丧气,自己身为一位内阁首辅,却还没有一个年轻人看得准确。

  而且自己还是科举出身,是李定国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可此时自己的想法已经陈旧了。

  不由的感觉浑身吃力,而大明正进一步的变得陌生了起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不会是皇上又训斥你了吧?”

  李定国随口一说,自己却是先到了一杯茶水,跑了一天口干舌燥的,刚好润润口。

  在李定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李长庚身体一僵,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没有的事,皇上老实训斥我做什么,在你没有来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可是被弄了个灰头土脸。”

  正在喝茶的李定国闻言,“噗”的一下喷出了口中的茶水。

  目瞪口呆的瞧了一眼李长庚,他心中想的,也不过是骆养性来汇报工作的时候,被皇上笑骂一句高杰。

  怎么直接就训斥上的骆养性。

  难道其中还有其他的事情有了变化?

  “真的假的?骆指挥使最近没啥变化呀?办事也干净利索。”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李定国,很好的掩饰了自己也掺和其中的事实。

  幸亏他留了一个心眼,只和高杰接触,其他人他都躲得远远地,真要出了问题,除非高杰把他给卖了。

  不然他绝对是安全的。

  “骗你还不成?”

  李长庚还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李定国,做了哪些小动作。

  接着李长庚就把骆养性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李东国却是脸色一变,心中暗骂骆养性不靠谱,真以为哪些小手段,能够瞒得过皇上不成?

  他自己在京师独自撑起内阁的时候。

  可是领教过皇上的厉害的,往往三言两语,就能够把一件本来很难解决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也只有这些没有经过朝堂熔炼的人,才会想着耍小聪明。

  而且重要的是,来的时候,他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和高杰说了,万事都要说的明明白白,千万别遮遮掩掩。

  然后让皇上给出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就成了。

  而此时骆养性已经去了洪承畴在京师的府邸。

  屋内不但有着坐立不安的高杰。

  还有洪承畴,李过和晁刚。

  这些人都在等着骆养性的回复,邢氏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全看皇上想要怎么处理。

  不过按照他们对皇上的了解,这件事情应该不很容易就能够解决。

  骆养性挥手让门口站着的下人们退下,才独自走进了屋内。

  见面对着高杰第一句话就是“贤侄,骆某人悔不当初啊,早知听你的,什么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弄得高杰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不同意?”

  正所谓关心则乱,高杰心中一惊,脸色苍白的哆嗦着问道。

  骆养性怔怔的看着高杰,心中则是想着,要是当时就按照高杰说的,不要遮遮掩掩的把那份资料放在最上面。

  现在高杰应该已经准备成亲了吧。

  然而完全被自己的自作聪明给害了,变成了另外一种训斥,而且还是牵扯到了还几个人。

  高杰见骆养性不说话,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已已经猜中了事实。

  “骆指挥使,你就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高杰哭丧着连说道。

  洪承畴和宠爱刚也是一阵惊讶,要是高杰的事情不成,那么他们此前对皇上的猜测都是错的。

  这就又需要经过更长时间的观察,最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皇上让你滚去辽东,好好的当兵,什么时候,接到圣旨了,才能够回来成亲,至于邢氏,按照皇上的意思就是,皇上另有安排。”

  接着骆养性就把皇上的原话说了一遍。

  此次他可不敢随便的增减说辞了,免得其中又出现了其他的解读意思,他这个指挥使还是不要当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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