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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6章925驱逐

  冯保没在张居正屋里呆太长时间就出了张府,急匆匆赶回宫去复命。

  一路上,冯保还在回忆张居正最后那话。

  “外朝争不过,只能是靠皇后、皇贵妃和陛下.”

  当晚,也不知道冯保对小皇帝朱翊钧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一早,陈皇后和李贵妃看到小皇帝的时候,就发现他两只小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一晚上没睡好。

  “皇儿,你昨晚怎么了?”

  因为刚刚登基,所以虽然朱翊钧年龄还小,可依旧被逼着每天都要上朝,让百官见到皇帝。

  这是为了树立小皇帝勤奋的印象,也是为了锻炼。

  要知道,第一天走进皇极殿的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小皇帝可是被吓坏了,阵容实在太大。

  若是隆庆皇帝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太子出阁读书以后,他也会带着他参加一些典礼活动。

  一般有了这样的经历,朱翊钧也不至于怯场。

  可隆庆皇帝突然就没了,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教。

  要知道,嘉靖皇帝在最后两年里,许多典礼活动他懒得出席,都是交给裕王主持的。

  因为皇帝年龄小,自然也把上朝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这样,小皇帝就可以和和她们一起用早膳。

  “冯保,皇儿这是怎么了?”

  陈皇后也开口,对冯保问道。

  “这个.”

  冯保故作为难的样子,说话吞吞吐吐的。

  “照实说。”

  李贵妃本就关心儿子,这会儿看冯保的样子,就知道必然有事儿她们不知道,说话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

  “娘娘,都是奴才的错。”

  冯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跪倒在地说道。

  “昨日皇爷问奴才,为什么这几天朝会上,高先生经常要皇爷按他的意思作答,皇爷都说了会在奏疏上批红”

  冯保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挑起的事儿,只说是小皇帝提到的这个事儿,他这是如实回答。

  “朝会上的事儿,不是都通过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还要皇在朝会上说什么?

  严格说来,皇儿都还没有出阁,那里能在朝会上作出决定。”

  陈皇后一听冯保的话,当即不满起来。

  “高拱就是要逼皇爷在朝会上做决定。”

  冯保这时候忽然接了一句话道。

  听到冯保这话,陈皇后和李贵妃当即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强烈的不满。

  实际上,昨日一天她们都在考虑这个事儿,到底该如何处理高拱,是息事宁人还是当机立断。

  “张阁老身体如何?”

  李贵妃忽然开口问道。

  昨晚冯保回宫,只是去陈皇后那里回禀了张居正的病情,李贵妃还不知道。

  “张阁老身体需要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冯保马上答话道。

  “昨晚高阁老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李贵妃继续追问道。

  听到李贵妃的问话,陈皇后也打起精神看了过来。

  “这”

  冯保略微犹豫,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据锦衣卫探查回报,昨日高阁老在府中召集了许多科道言官,他们他们”

  “他们是不是说今天还要来皇极门逼宫?”

  没等冯保说下去,李贵妃已经开口质问道。

  冯保闻言,马上低下脑袋。

  “把密报拿来。”

  李贵妃又开口说道。

  冯保从袖中拿出一张信札,双手奉上。

  有宫女上前两步接过信札,马上交到李贵妃手中。

  以往,这样的东西,是决计到不了她们手里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年幼,很多事儿都需要陈皇后和李贵妃为小皇帝做主,自然就能接触到这类敏感的文书。

  “逼宫不成,就要发动外朝一起参与,高拱好大的胆子,这是要欺压我们娘仨吗?”

  李贵妃一眼看完,当即愤怒说道。

  书札交到陈皇后手中,陈皇后仔细看完后,脸上愠怒大盛。

  本来还没有做出的决定,此刻似乎一下子有了答案。

  “母后,高先生真的说我是个孩童,不能治理天下吗?”

  这时候,十岁的小皇帝朱翊钧忽然开口问道。

  朱翊钧虽然身体略有残疾,但打小就聪明,也很有主见。

  知道父皇死了,他成为皇帝,虽然也知道自己不能治理好国家,还需要学习,所以小皇帝一直都在避免在百官面前做出决定。

  说白了,现在的奏疏,是有内阁和司礼监相互监督下进行,陈皇后和李贵妃也只是看看,都不多发表自己的意见。

  但是昨日听到冯保说他一个十岁孩子不能治理天下,小皇帝心中是很不甘的,觉得高拱就是轻蔑他,让他很不高兴。

  关键其实其他人都不知道,或许冯保明白,那就是高拱的言论触及了朱翊钧脆弱的自尊心。

  脆弱的原因,自然就是他身体上天生的那点残疾。

  只不过,小皇帝无心的一句话,是彻底点燃了陈皇后和李贵妃心中的怒火,让那一丝不安情绪有了宣泄口。

  在小皇帝话音落下后,陈皇后和李贵妃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高拱是不能留了,看把小皇帝吓得。

  “姐姐,你看这高拱.我看是不能留在朝堂上了,若是继续下去,怕是我们”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江山,李贵妃当机立断就和陈皇后商议起来。

  “你的意思哀家明白,可是驱离高拱容易,但是朝政怎么办,百官那里也需要有个交代。”

  陈皇后低声答道。

  “姐姐,的担心我明白,没了高拱,朝中还有张阁老可以支撑一下,等些天魏阁老也该到京城了,朝政运转总归不会有阻碍。

  张阁老和魏阁老都是内阁老人,当知道如何维持朝廷。

  至于百官那里,高拱如此轻忽皇帝,擅权专政,就足够然他下狱问罪,我们还只是驱逐,已经算是给他留够面子了。”

  李贵妃开口说道。

  她现在铁了心要驱逐高拱,担心继续让他留在朝堂上会让自己儿子大权旁落,成为一个傀儡皇帝,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初先帝在时,有许多次都是因为高拱坚持,先帝才不得不同意他的主张。

  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是这样处事,实在让人担心。”

  李贵妃继续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布置此事?高拱毕竟在朝中根深蒂固,门生故旧颇多,要是闹起来。”

  陈皇后下旨处置高拱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她更多的还是要考虑到朝廷的稳定。

  “今日御门听政,不多时百官就会在午门前汇聚等候时辰入宫,到时候先传旨,让六部五寺这些衙门主要官员全部要到皇极门外。

  在皇极门下宣读旨意,驱逐高拱,事先让冯保调厂卫布置在那里,若有人敢造次,当立即下狱。”

  李贵妃虽然心里也是怕得要死,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缓缓说了出来。

  当众宣布罢免高拱,再预先安排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预备弹压抗旨者。

  李贵妃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左顺门事件,嘉靖皇帝就是拿着大棒把不服的百官给打服。

  若是百官中真有人支持高拱,在她看来,那就是大逆不道的奸臣,活该被廷杖打死。

  这一刻,她只要保证儿子朱翊钧屁股下面的皇位,其他的她都可以不管。

  今天高拱敢蔑视皇帝,明天他就敢公然篡位。

  陈皇后这次只是考虑片刻,终于轻点螓首,认可了李贵妃的提议,同时在内心里,她也对大明朝廷的未来有了一丝丝担忧。

  陈皇后和李贵妃商议,定下处置高拱的决定后,最高兴的莫过于下面还跪着的太监冯保。

  果然,只要搬出小皇帝,两位贵人就会有决定,哪怕再多担心,也没有那个位置重要。

  “冯保,你立即去找朱希孝,调动厂卫布置在皇极门外。”

  陈皇后看了眼冯保,吩咐道。

  “奴才遵旨。”

  冯保一头磕下,接受了陈皇后的命令。

  听到以后不用再见到令人烦心的高拱,小皇帝朱翊钧此时心情是很好的,何况他还从刚才的对话里知道,魏师傅很快就要到京城了,今年的生日礼物会是什么呢?

  看到一下子高兴起来的小皇帝,陈皇后心里那点担忧瞬间就没了踪迹。

  “耽搁这么久,把早膳送上来吧。”

  皇极门上金台御幄早已经准备妥当,御座也被搬到这里放好,就等小皇帝升座。

  和后世影视剧不同的是,明代的皇帝其实除了大型礼仪活动,一般都不会在黄极殿上坐着,而是在皇极门上升座,文武百官就站在皇极门下跪奏,倚此显示天家的不凡。

  而紫禁城里的三大殿,皇极殿都是被用来举行各种大型典礼的场所。

  而中极殿是一个用来休息的宫殿,皇帝到皇极殿参加大型庆典前会在太和殿休息准备,也会在这里接受主持庆典的官员朝拜和奏事,偶尔皇帝也会在中和殿里进行阅读祭文,甚至在这里召见官员或进行赐食。

  建极殿则是在举行典礼前,皇帝会在这里更衣,所以这里多是存放龙袍的地方。

  因为昨日六科廊属官在皇极门聚众闹事儿的缘故,让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朝堂气氛诡异起来,今日赶到午门外准备参加朝会的官员可不少。

  弹劾冯保的事儿,本就闹得沸沸扬扬,再有了这场逼宫的闹剧,反应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近期要出大事儿了。

  时辰一到,只听得三通鼓响,午门立时洞开。

  禁军旗校早已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自是不容逼视,鼓声刚停,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御马监的内侍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

  此时禁钟响起,官员们整理了官袍列队从进入午门,有御史已经拿着黄册名簿清点起来,稍后就确认了今日参加朝会的官员。

  过金水桥,百官按部立于皇极门下时,右掖门打开,一个小太监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外面侯立的百官,那小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大声喊道:“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大臣皆至。”

  听到这道旨意,站在前排的首辅高拱瞬间眉飞色舞起来。

  召集众臣是什么意思?

  按照之前形势的发展,自然就是宫里要罢免冯保,所以才会要所有重臣都到场。

  接旨后,高拱当即吩咐人去传张居正等人到来。

  张居正昨日抵京后就派人去高拱处报备,需要休息数日,言中暑,办不得公。

  不过有这道旨意,张居正,还有其他请病假的官员,就算抬也要抬到这里来了。

  涉及朝会,乃大事儿,自然有人骑马去各处府邸通报找人。

  其实,张居正是不想这几天出府来的。

  他知道冯保肯定要对高拱出手,他要尽量避免在场的尴尬。

  宫里处罚内阁首辅,他这个次辅是求情还是不求情。

  但是没办法,宫里连续派出几拨人马催促,终于张居正姗姗来迟。

  别的人都到了,包括刚回京不久的朱衡也到了,张居正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大臣。

  随着官员聚齐,有小太监入内通报,高拱强压着兴奋心情,就等皇帝升座。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皇帝问起如何处置冯保,他就说以正理正法对他进行处置,不枉不纵。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皇极门上依旧不见小皇帝的身影,就在众人等的略感不耐的时候,太监王蓁捧着圣旨出现在皇极门上。

  “有旨,百官跪接。”

  王蓁话毕,文武百官下跪接旨,一片肃静,大家都在忐忑不安地静候皇上的裁决。

  “奉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皇帝圣旨传与内阁府部等衙门官员,我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授遗嘱,说:东宫年少,要他每辅佐。

  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许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

  高拱便著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你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主上,姑且不究,今后俱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

  王蓁宣读的旨意不啻为一声惊雷,把皇极门下百官雷的外焦里嫩。

  跪在前列的高拱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宣旨太监,兀自不信,大声质问道:“何以不见陛下和陈皇后,你们是矫诏。”

  此时的高拱,心情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皇极门左右掖门忽然洞开,冯保带着大队厂卫从门里走出,列队在众大臣左右。

  看到高拱此刻满脸愤怒的看着他,冯保嘴角挂出冷笑道:“来人,送高大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