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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妒魔女·贰佰陆拾壹 半瓶希冀的佳酿(上)

  【五十星·纽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十一月的休止符·E大调摇篮曲·终】

  【无生源论】

  十一月的休止符。

  这是一个居所的名字,居所,顾名思义,就是居住的地方,停留的地方,能够长时间容纳某一个存在的地方,居所本就是一个会令人感到心安的世界,在居所之中,能够抛弃烦恼,能够忘却顾虑,能够摒弃一切负面的安心之所。

  祂的居所,名为十一月的休止符。

  这是一个灰色的世界,如画的时间,不对,如画这个形容词应该不太对,应该说,这个世界本就存在于画中,十一月的休止符的载体是一幅画,一幅很奇妙的画,这幅画作由无数层场景画作重叠起来,但又不会显得厚实,每一层都是一个奇妙的场景,一个绝对不属于现实的场景,而这些场景重叠起来,又毫不干涉。

  这些景色都用了极为大胆的色彩搭配,甚至明显冲突的颜色都会掺杂在一起,若是一个专业的画师进行这样的作画,定然会被人辱骂,毕竟,这是一种明摆着亵渎学院派的风格,凌乱而不和谐的色彩,却在这样的景色之中诡异地不突兀,要么,是画师的作画功底远超这个时代,要么,就是确实有这么一个景象存在于现实之中。

  而在这重叠起来的画作之上,是一个灰色的城池,灰色为主题,白色和黑色杂糅其中的城池,这边是十一月休止符的实际模样,说白了,这是一个总和了所有景色的城池,城池之中的每一个砖瓦,每一个建筑物,都是景色的凝聚。

  这座城池的所有者就是祂。

  一个本质的居所并非目前本质所建立起来的,居所的诞生很难说明,甚至很难通过正常的语言阐释,不过,毕竟是本质的居所,放在当下也是一种超越现实的存在,十一月的休止符便是如此,它其中的景色并非虚构,而是一种‘凝滞的瞬间’,记录着会在现实之中发生的某些非自然的事件,但是,它不会记录相关的时间,或者具体的过程,它只会记录发生的那个瞬间,并且在确实发生的那一刻展露出来。

  因为它的持有者是祂,一个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恶魔,时间和空间的约束并不会对祂产生作用,因果律、逻辑或者相关的一切也不会有用,因此,祂的居所也不会被时间和空间限制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在十一月的休止符当中,那些场景可能出现在过去,出现在未来,或者,就在当下。

  那么下一个问题,这个居所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诞生的呢?这个问题应该是得不到答案的了,不过可以询问另一个问题,这个居所在哪里?或者说,它出现在哪里?该从什么地方进去呢?

  答案是,十一月的休止符会出现在‘当下’,它并不是永恒的画作,而是会在当下被绘制出来的画作,画师可能是任何人,用的颜料或者工具也可以是任何事物,只要是在一个新的时代,就一定会有一个人绘制出这幅画,亲手将十一月的休止符绘制出来,然后以自己的生命作为钥匙,完成最后的一步。

  然后这件事就会消失。

  这件事指的是‘十一月的休止符’的绘制,当这幅画完成之后,当绘制者的生命消亡之后,这个过程就会被抹除,不论绘制者是谁,曾经是什么样的角色,在这之后都会消失,不只是人本身的消失,还有存在的消失,父母不会记得孩子的存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物品也会失去宗英,只留下这一幅画作,就连相关的记忆也无法找到痕迹。

  那么,居所的作用是什么?

  本质的居所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若是本质真的无所不能,为什么还会需要居所这样的东西,若是本质并非全知全能,那么居所在本质的运作之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是仪式的一部分。”祂说,“古老的人在祭拜的时候会在石台之上,过去的人会在更高的舞台上进行演讲,哪怕是如今的人,在举办什么仪式的时候,也会尽可能让自己站着的位置区别于平日,居所本就是举行仪式的时候必备的场所,当然,也是一个可以用来‘躲避’的地方。”

  躲避什么?当然是躲避仪式。

  既然仪式要在居所之中进行,那么,躲进居所之中,就能够阻止别的人在居所之中举行仪式了,只是,现在的‘十一月的休止符’并不在祂的手中,在哪里呢?祂不清楚,祂知道那副画作就在这个世界上,但祂不知道在哪里。

  很显然,在前几次的十一月三十日之中,这幅画作一定被别的人取走了,可是在新的十一月三十日开始之后,画作的绘制被从这个世界上抹除,而画作本身则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它在哪里,在谁的手中,不记得‘过去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祂,自然是无法回想起来,若是十一月三十日没有重复,祂绝对能够找到画作。

  可是祂不记得了,在祂的记忆之中,并不存在画作出现这件事,因此,现在的祂失去了自己的居所,说是失去应该也不够恰当,但也大差不差,毕竟,居所确实不在祂的手中,那副画作不在祂的手中,这一次的绘制被新的十一月三十日抹去了,这件事,没有出现在十一月三十日的时间线上。

  但是不要紧,十一月的休止符是无法被破坏掉的,画只是它的载体,并不是它的本身,哪怕把画毁坏,也不会影响到居所,再说了,想要毁掉画作也是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因此,居所的问题可以先放在一旁,祂需要做当下更为重要的事情,将那个女孩的记忆清理一次。

  污染,属于祂的污染,径直涌入到二阶堂野野的大脑之中,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界限在这一刻消失,现实世界的色彩被覆写,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城池,这一次,二阶堂野野看得很清楚,非常清楚,她看见那些灰色的建筑物,栩栩如生,就在自己的面前。

  一片宏伟的城池,宛若神话之中描写出来的国度。

  “作为我,我并不想要让你活着,但作为本质,我会让你跨越一瞬间的界限。”祂把自己的手搭在二阶堂野野的头上,“第一次跨越界限本应是一次选择,但,我不会让你做出选择,因为你可能会知道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为了防止其发生,请你窥探短暂的一瞬,然后遗忘掉吧。”

  大脑,人体之中最神秘的器官,人类的思维所在,情感所在,一切本质所在,大脑寄存着这个人的证明,就连人们在思考保护什么的时候,也会想到保护大脑,而现在,二阶堂野野的大脑就被污染侵蚀了,影响着视觉的部分是最先出现变化的,她看见了灰色的城池,这是哪里?她不知道,但是她看得见。

  紧接着,她看见了‘祂’,不是被雪花覆盖的祂,而是作为本质的祂,大差不差,在雪花覆盖之后,也是一团模糊,看来,哪怕跨越了界限,她也无法看清楚祂的模样,不过,能够看到雪花之后,已经足够了。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十字架不在手中,但也不影响二阶堂野野继续念出那段祷告词,十字架迸发出新的藤蔓,穿过了她的胸膛,在穿过胸膛之后,藤蔓也没有停止下来,而是朝着那个雪花之中的存在涌去,这并非是二阶堂野野的计谋,而是在大脑被污染侵蚀之后,她无法区分出什么事对自己‘有利’或者是‘有害’的使用方式,她的思维只停留在让藤蔓抓住那个雪花之中的存在,而不是让藤蔓穿过自己。

  没有什么区别,反正目的是相同的就对了。

  “……你,还【醒着】?”

  二阶堂野野听见了祂的话语。

  “哈……哈哈……”

  二阶堂野野听见自己在笑。

  “我早就看见过了,那个世界。”她说着,让腹腔之中涌出的藤蔓抓住祂的身躯,“不就是灰色的城池吗?我早就看见过了!”

  在那个十一月三十日,她把钥匙插入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转动,解开了自己身体之中的一切污染,让自己跨越了界限,窥见了一瞬间的那个世界,因此,在这一次,在她跨越界限的时候,她的理智没有在一瞬间崩塌。

  正相反,在污染涌入大脑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多了。

  是的,好多了,舒服多了,长时间的清醒导致的亢奋在这一刻出现了疲惫,是的,若是在这个时候闭上眼,一定会是一场美梦,一场很好的美梦,她应该会梦见自己所希望梦到的许多事物,这样就足够了。

  记住那些话语,二阶堂野野,她站在灰色的城池之中,告诉自己,记住那些话,记住这个雪花之中的怪物,记住一切,因为,她要把这个折磨自己的世界一点点破坏掉,等到醒来之后,她会这么做的。

  远处地平线的金色余辉正在消散。

  太阳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