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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妒魔女·叁佰伍拾叁 十一月的墨(上)

  【五十星·纽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十一月的休止符·g小调狂想曲·终】

  “子规,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院长,当初在子规还是属于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名字就伴随着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具体是什么,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了,作为一个人,然后作为一具尸体,再作为一个权能,作为一个居住在子规这个身体之中的存在,这些东西理应忘记,毕竟,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也许?

  “情感,泪水,囚禁,失神,悖论,往日,失衡,约束。”

  雪花般的认知阻碍重新遮住了祂的手,那布满了眼睛的手,在此时没入到那些混乱之中,祂又再次成了最初的样子,被雪花包裹,被各种杂乱无章的报错覆盖,片刻之后,那雪花开了一道口子,这一次,暴露在现实之中的,是一个破口。

  看起来像是一张脸,之所以用看起来这个词汇来描述,是因为那一张脸上只有一只眼睛,没有嘴巴,没有鼻子,也没有毛发,白皙到病态的肌肤上,只有一只眼睛,竖着的眼睛,那眼睛几乎占据了整一张脸,黑色的眼中有一只白色的瞳孔,而那只眼睛也不像是自然诞生的,毕竟,眼皮部分的肉都很破烂,就像是硬生生在本来什么都没有的脸上撕出一只眼睛一样。

  那只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那是一滴泪水。

  泪,泪水,也可以叫泪液,这是一种弱碱性的透明液体,其中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水,其余为少量无机盐和蛋白体,还有溶菌酶、免疫球蛋白A、补体系统等其他物质,一般来说,眼泪不完全表示情绪的变化,当灰尘之类的异物进入到眼中的时候,眼睛就会产生泪水将异物冲出来,泪水里面的元素能够抑制细菌生长,能够防卫,能够湿润眼球表面,湿润结膜囊,改变角膜。

  然后一滴泪水从祂的眼中流出,落到了地上。

  这份权能的名字并不特殊,就叫泪水,一滴泪水,在地上破碎开来,那些液体就这么溅射到四周,覆盖在地面上,然后,沉没。

  这是能够冲刷异物的泪水,能够洗涤罪恶的泪水。

  ——神如此说:我听见了你的祷告,看见了你的眼泪,我必医治你,到第三日,你必上到神明的殿,去到神的脚下,窥探到真实的一角,那是世界的真理,是一切的开始,是往日,是故事,是最初的一页。

  子规向后退了几步,错误从她的脚下扩张,将错误化为实质的涟漪,作为一种防护传递出去,错误本身就是一种规则,扭曲正确,塑造反面,尤其是在融入了克利斯汀的覆写之后,这终错误更是带上了一种传染性,错误可以附着在什么事物上面,可以将本来存在的事实取而代之,到了这个时候,正确与否还重要吗?

  不重要。

  毕竟这些内容都是错误的。

  界明刀不在手中,这倒是有些麻烦,当然了,这种麻烦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如果说什么把烟斗当做刀刃的事情,那说不定还能够让人笑出声来,那把界明刀有一种不可替代的能力,锋利,就是单纯的锋利二字,能够将天使的羽翼斩断的锋利。

  最外圈的涟漪颤动了一些,如雪花般消融。

  ……怎么回事?

  触碰到泪水的错误被融化了,字面意思,融化了,消失了,不存在了,被抹去了,那一滴泪水融化了错误,而也是在这一个瞬间,在教堂大致阅读过圣经的子规在那些错误消失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有点棘手的问题出现了,怎么说呢,这些泪水似乎正好有点克制她的权能。

  毕竟,神的泪水能够‘宽恕’过错。

  ——神明不轻易发怒,并有丰盛的慈爱,为千万人存留慈爱,赦免罪孽、过犯和罪恶,万不以有罪的为无罪,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

  “我宽恕你们的‘罪’,以及你们的‘亵渎’,我的泪水将会融化你们的恶,因此,心怀感激和虔诚,因为我这么说。”

  祂说话的声音被雪花覆盖,嘈杂,而沉闷,和刚才不同,这一次的祂话语带上了强烈的情感,怜悯?恩泽?

  不论是什么,此时的结果就是,泪水融化了那些错误,实质的错误,在此时被这些沉入地面的液体接触到,消融,子规只能够向后退了几步,那火焰的光芒依旧闪耀着,在这夜空下闪耀着。

  她举起烟斗,任由那些火星飘过,卷走烟斗上已经差不多化为灰烬的烟草。

  五十星,纽加哥。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其实这凝固的一秒钟真要算起来,肯定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然而这时间依旧凝固在这里,没有别的理由,这应该就是那个时间锚点的力量?子规猜测到,凝固的时间,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如果这就是那个时间锚点做到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意外的了。

  “在今天,我花了不少时间来观察那一幅画。”

  子规向左侧走了两步,而也就是在她迈开脚步的瞬间,无形的事物擦过了她的身体,不要紧,这种时候的试探已经没有意义,两人的速度都已经脱离了正常规则的束缚,而除了本身的速度之外,一切脱离了身体的物质都无法触及到对方。

  “那幅画很漂亮,说实话。”子规甩了一圈烟斗,这一次,烟灰从烟斗之中倾斜而出,随着她的动作化为一个巨大的烟圈,这一个烟圈形成的瞬间,景色改变了,外界依旧是那副模样,但从烟圈之中看过去,会看见另一个地方,那是一个辉煌的世界,这个世界子规很熟悉,那是被命名为平野的天堂。

  “居所,你是这么称呼它的。”

  太熟悉了,祂看着这个烟圈,太熟悉了,熟悉的并不是烟圈本身,而是透过烟圈传递出来的信息,这是另一个世界,通过某一个媒介构筑出来的世界,不论这个世界到底叫什么,这个媒介祂都能够认出来。

  十一月的休止符。

  这是本应该属于祂的居所,在此时,却成为了对方的工具,被对方用来构筑另一个世界,不,并不是构筑,那个女孩不过是在十一月的休止符所描绘的无数个非自然世界中挑选出了其中一个,连接到这个烟圈上,然后再展现出来。

  居所,十一月的休止符,在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祂的居所第一次出现,但居所并不属于祂,而是在那个烟圈之中,很显然,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是这一天?还是之前的十一月三十日?总而言之,面前的这个女孩,找到了使用居所的方式。

  “你现在应该在想我是怎么知道如何使用它的。”子规向后一退,脚步穿过烟圈,至此,她的身体便走入到了烟圈后的那个世界之中,“纠正一下,我并没有掌控它,我只是在这幅画作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样子,在认知之中我就是这幅画的作者之一,即便我什么都没有画上去,我依旧能这么做。”

  “这样子做并没有意义。”祂说,“躲入到那个世界之中是没有用的。”

  ——因为神也可以。

  即便居所的控制权不在祂的手中,祂也依旧能够进入到那个世界,只要它存在,祂就可以进入,只要那个居所的门是打开的,祂就能够进入其中。

  “你的这个回答反而让我确信了一件事。”子规空着的那只手微微一握,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你并不是全知全能,就比如这里,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对吧?”

  在之前的十一月三十日,祂的‘往日’描绘出来的天堂,并不存在于这一个十一月三十日的祂的记忆中,也就是说,此时的这个天堂,对祂而言是未知的。

  那就有意思了。

  毕竟,在步入天堂之后,哪怕是通过居所描绘出来的天堂,也是天堂,而这个天堂,樱岛的天堂,除了子规自己,还存在着另一个东西,一个本应该留在樱岛的,在一九八九年的时候停留在天堂的东西。

  她的手猛然一挥,顿时,一圈‘概念’迸发出去,切开了神的泪水。

  ——界明刀。

  锋利,而且只有锋利的界明刀,带着最为纯粹的概念,锋利的概念,这种锋利擦过烟圈的边缘,从这个绘制出来的天堂之中蔓延出来,切断了神明的泪水,毕竟,这泪水能够宽恕罪恶,却不能宽恕锋利本身,越接近于概念的权能,越是没有实质的权能就越难以改写。

  “刀。”祂感受到这一种锋利感,这锋利直接切断了祂没入地面的泪水,那些泪水依旧在地上,却分割成了两个部分,而这把刀,在祂的眼中也充斥着一种不属于纽加哥的气息。

  “樱岛。”祂接着说道,“你是那个家伙的人啊。”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子规一只手将刀竖在身前,另一只手将烟斗放入口中,“但很显然,应该不是什么我会喜欢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