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危险了?”

  赵小胤的脑袋满是狐疑,他看向了爹爹赵无疆,想要征询赵无疆的意见。

  赵无疆缓缓走向林姓教书先生的尸首处,气态沉稳。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与小小少年一同来的儒雅青年,方才他们惊讶与赵小胤这个小少年的聪慧果敢,并没有对赵无疆太过注意。

  赵无疆并未接过老县令的话茬,他脑中思绪在迅速转动,与老县令擦肩而过,蹲下身,开始重新检查教书先生的尸首。

  林先生的模样并不算俊朗,尽管死去,儒雅之气并未散去,脸颊上胡须稀疏杂乱,让打量他的赵无疆不由蹙起了眉头。

  赵无疆视线掠到林先生的衣衫上,衣衫灰色,袖口下摆皆有磨损,再细细看去,被雨水打湿的衣衫颜色也有细微的深浅不一之处。

  他眸光再次一转,扫到了林先生的那柄油纸伞,伞柄处的两个娟秀字“婉儿”,让他多看了一眼。

  随后赵无疆浅浅嗅了一口气,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眸光一扫,狼视老县令:

  “你应该知道,林书生去河西干什么的吧?”

  赵小胤仰起脑袋,看向自己的爹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爹爹只是重新看了一遍林先生的尸首,就断定了老县令知晓林先生去河西的目的。

  县尉在手执木的杖小吏们身后,瞪大了眼眸,他眼皮跳动,心中已是惊涛。

  前来公廨的汉子们则满脸疑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唯独老县令,看似昏花的老眼眯得更深,声音依旧慢悠悠,句偻着背,背负着双手,面无表情道:

  “本官不知晓,同时,此处是康县县衙公廨,轮不到你一个小小书生来质问本官。”

  “当时,你也一定这么回答他的吧?”赵无疆面容平澹,指着林姓教书先生的尸首,不急不缓道:

  “伞柄刻有婉儿两字,应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这伞,应该是一位女子的伞。

  风大雨大,伞面却多处干爽,一来是大风天撑伞没用,二来当时极有可能,他将这柄伞护在怀中,所以这伞面才会如此。

  他身上没有脂粉气,想来日常相处之人中,鲜有人涂抹脂粉。

  不涂抹脂粉,要么都是男子,要么不到涂抹脂粉的年纪,所以这婉儿,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林书生的女儿吧?”

  赵无疆话音刚落,十数名康县的汉子中爆发出一阵哗然声。

  “这个教书先生不是初来康县吗?他怎么知道林先生有个女儿叫婉儿,谁告诉他的?”

  “就再看了一遍尸体,他就...就推测出来了?”

  “.......”

  老县令眯起的眼眸也缓缓开阖,眸中的精光逸散出,苍老的脸颊终于爬上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赵无疆话语一顿,眼眸中的冷意渐渐浮现:

  “他衣衫洁净,袖口下摆之处多有磨损,想来浆洗得勤快,为人应当是注重仪表的人。

  然而,他须发杂乱,不修边幅,一是没人提醒他,二是自己忧心过重没有在意,三是不再有长远的规划,被困于眼前的事。

  想想应该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呢?

  那就是...婉儿,失踪了吧?

  准确说,是失踪在河西安县了吧?”

  面对赵无疆的连声质问,老县令皱纹丛生的老脸开始颤抖。

  人群中则是一声声惊呼:

  “婉儿什么时候失踪的?”

  “过年这段时日不见她,她不是和林先生回老家了吗?”

  “对对对,我就说哪里不对,林先生死了,怎么没有看到婉儿呢?”

  “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

  “......”

  赵无疆冷若冰霜,直直盯着老县令:

  “而林书生,在婉儿失踪之后,来找过你!

  你,尸位素餐,不务实事,作为父母官,你敷衍了他,没有受理查探此事,于是林书生只有求助于其余两位教书先生,一同前往河西查探。

  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回来后才一一‘自尽’!

  而你我都清楚,所谓的‘自尽’,根本不是真的。

  同时你不受理婉儿失踪的桉件,也在三位教书先生死后草草结桉,只能证明一点,你是知情的。”

  “老子砍死你个狗县令!”杀猪匠刘大柱听完赵无疆字字珠玑的话,气得火冒三丈,他原本就怀疑几位教书先生死得不正常,只是这老县令迂腐罢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来敷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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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刘大柱没有想到,老县令是知情的。

  他抽出身后的杀猪刀想要砍向老县令,但被同伴死死按着。

  同行的汉子们虽然也怒气冲冲,但理智还是让他们拦住了刘大柱。

  “别以为你比这帮粗鄙的汉子们多读了几年书,就能妖言惑众。

  这几位书生的死,乃众目睽睽之下服毒自尽,有半点假?

  你胡言乱语什么女儿失踪,不断误导康县民众他们是被人害死的,企图激起他们的怒火来挑拨康安两县的关系,贼心可诛!”老县令眼神渐渐阴翳,大手一挥,身后县尉见状迅速擂响大鼓,登时,公廨停尸处外,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显然来者中多。

  “不知死活,来我康县撒野,以为会一两手小小妖术,就能让本官畏惧不成,本官六十载岁月,什么下九流的诡妖戏人没见过?”

  执杖小吏们越来越多,向着公廨停尸之处涌来,很快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赵无疆浑不在意,眼眸一扫,四方少说围来了近百人,一个小小康县,居然有如此规模的小吏团。

  他眸子冷漠,赵小胤牵着他的手,大声道:“据大唐律法,凡一县之地,县吏储备不可超过......”

  “什么律法?老爷我说了,在康县,我就天!”老县令直接打断了小胤的话语,面目渐渐狰狞:

  “你们这些个读书人,真是让人讨厌。

  老爷我年纪大了,心善,不让他查,不过是想少死些人罢了。

  他不识好歹不听劝,非要去查,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没个女儿吗

  现在好了,命没了!”

  “爹爹......你看...”赵小胤看着愈发狰狞的老县令,他的小脸渐渐苍白起来,小手颤抖着指向语气激动异常的老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