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鼎定河山 > 第九章 科举之道

  院试其实才是国家科举考试的最初一级,在府城或直属省的州治所举行。主持考试的长官是提学,又可以称学台、宗师。

  提学官隶属于礼部,正四品,正式名称为提学参议,职责为“提督学政”,俗称督学,统管一省的教育,巡视省内各府、州、县学,检查教学质量,选拔进入国子监学习和参加乡试的生员。它的选拔标准是有声望的文官,既要有学问,也要有德行。提学官履行职责(提督师生、端正士习、考核教官、专督学校)时,不受总督、巡抚、巡按等官员的干涉。提学官任期四年,每月的禄米为二十四石,不算高,好在还有布帛、养廉银等补助和其它途径的收入……

  江西承宣布政使司辖南昌、瑞州、饶州、南康、九江、信州、抚州、建昌、吉安、袁州、临江、赣州、南安十三府,下辖七十八县。嗯,大宗师要案临十三府主持院试,着实是劳心费神的事,还得有副好身子骨哩。

  是以,虽然院试循例应在六、七月份举行,但有时也有拖延。

  本任江西提学官周伯通(咳咳,请原谅作者君某些时候的恶趣味)二榜进士出身,宦途不显,入仕三十余载方混了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去年,周郎中似乎时来运转,被外放为正四品江西承宣布政使司提督学政官。

  提学官貌似权力不大,其实大不然。

  院试包括岁试和科试两种考试。岁试的基本任务是:第一,从童生中考选出秀才;第二,对原有的秀才进行甄别考试,按照成绩优劣分别给予奖惩。

  童生通过岁试,就算是“进学”了,即成为国家的学生,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相公。

  唯有岁试成绩优良的生员,方可参加科试。科试通过了,才准许参加更高一级的乡试,叫做“录科”。

  而督学正是岁试和科试的主考官,掌握着通往乡试这场科举不二途径踏板的生杀大权。因此,提学官可谓是士子进学入仕最初的“恩主”,是为“大宗师”。

  其时,通过院试成为秀才的名额根据各地经济文化发展程度分成大中小县,大抵是大县二十多名,中县十几名,小县六七名,而府学和州学也不过是三十几个。

  这般一算,一任提学官下来,经手点为秀才的人数怎么也有两、三千之多。而乡试的录取率大抵为百分之三,会试则是百分之五,而作为科举大省的江西中试率更高。也就是说一任江西提学怎么的也能收获进士十来枚,这便是大大的资源哪。更可怕的一点是,作为文化之乡的江西举子简直是考试机器,不可以常理度之。

  定建文二年庚辰科,该科南榜共取进士一百一十人,状元胡广、榜眼王艮、探花李贯都是江西布政使司吉安府人,二甲第一名吴溥、第二名朱塔也是江西人,前五名都是江西人。

  这还不算,紧接着永乐二年甲申科,干脆江西人就包揽了前七名,而且这七人都是吉安府人,江西文风之盛可见一斑,名副其实的人杰地灵之地。定国百五十年,江西一共出了十一位状元,与浙江并列全国第一。

  而大定立国以来共三十一任首辅中便有七位是江西人!

  江西,称为“学霸之省”毫不为过。

  所以呀,作为江西布政使司教育长官的提学大人,定是幸福的不要不要的。你想啊,某某状元,某某首辅,乃是老夫当年在提学官任上亲自录取的,妥妥的提携知遇之恩,就问你牛不牛逼?

  美中不足的是,现任江西提学官周伯通已年届花甲,难免体(精)力不济,整个江西只跑了一半便染恙卧榻,细细调养了月余方整装上路。

  从赣南一路曲折东上,此刻尚在抚州境内,距信州将近四百里,尚需十来日方能抵达。是以,周督学将信州院试定于八月三十日举行。

  另外,关于周伯通此人,资哲并不了解。早前虽然同朝为官,但二者素无交集,一个是储备内阁辅臣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清贵无比;一个是最无存在感的礼部郎中,无权无势。不过,资哲也说了,能一直呆在礼部这清水衙门的官员,要么是清介忠耿无欲无求,要么是才具不名混吃等死,周伯通既然能外放一省督学,许是前者的可能性多些。只要他在外放任上不出差错,哪怕表现的中规中矩,一旦回京也必会升迁。

  顺此思路,也大抵能估摸到周督学的文风,院试时当将文章写得辞藻华丽、笔法铺张些更能入其法眼。

  这倒算不上舞弊,揣摩主考官心思并写出迎合其喜好文章,也算是应试的重要环节,一如考前压题。但首先你得能写出高人一筹的文章来,否则一切免提。

  关于此次院试,冯过颇有信心。或者说,是本尊“卧薪尝胆”数年,经书文章着实学的不错,即便在学霸云集的信江书院亦是佼佼者,否则资哲也不可能对他青睐有加。

  大概是资哲在书信中特意说了说冯过这位得意门生,辛弃疾对其观感不赖,遂考校一二。

  “冯小友治何本经?”

  “回前辈,是《礼记》。”

  辛弃疾微微颔首,意似嘉许。

  其时会试阅卷官共为二十房,翰林十二人,科部各四人,分《诗经》、《易经》房五,《书经》四,《春秋》、《礼记》各三。

  看出什么来了么?《春秋》与《礼记》房官是最少的,也就是说以这二者为本经的考生最少。为何?盖因此二经内容更为繁多,更为难学。

  至于何为本经,在此亦赘言一二。

  孩童启蒙读物用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自勿需多说,之后大概七、八岁时再读“四书”。

  首先学习的是四书中的《大学》《中庸》,为小孩子建设基础的三观,老师讲完后就要靠学生自己温习这些书,能够穿插背诵并有一定理解后,就可以开始学习四书中的《论语》《孟子》,建立深层次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学完了四书接下来就轮到传说中的五经登场了。五经分别是《诗经》《尚书》《周易》《礼记》《春秋》,都是非常有名的书。

  在科举中,考生还会在五经中选择一本作为自己的本经,深入去研究。比如把《礼记》作为自己的本经的人很有可能把《仪礼》和《周礼》都研读透彻,而专注于《春秋》的考生除了《左传》这本必须学习的书,还会研究《公羊传》和《谷梁传》。

  在四书五经这种儒家经典的经学之外,还有子学和史学需要那些立志走向更高点的读书人去读。

  子学的话,像是《老子》《庄子》《韩非子》《荀子》等道家、法家经典。

  史学的书籍就更多了,最勉强你也要把《史记》读懂!和其他读书人聊天的时候说起《史记》中的典故你要明白出自哪里吧!更别说《史记》只是二十四史之一,还有一大堆史书等着你呢!

  是以,皓首童生真非新鲜事,想要考中进士又何止是堪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捋了捊须,辛弃疾问:“不以规矩,请破之。”

  题目选自《孟子·离娄上》,原文为:“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想了想,冯过答道:“规矩而不以也,惟恃此明与巧矣。”

  他以“明”与“巧”二字联系题目,便算是成功破题。

  辛弃疾点点头,赞了声“善”。

  八股文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要熟练的掌握了固定格式,就能作文。难的是,就四书五经取题,内容必须用古人的语气,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题目总在“经”“书”中打转,前人已经作文无数,这就需要写出新意来。

  八股文有固定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因而得名。

  所谓“未作破题文章由我,既作破题我由文章”,八股文首重“破题”,最难的也是破题破出新意。是以在如云贵这等僻远地区的县试与府试,主考官只看破题二句取中。

  再有,辛弃疾虽然先问冯过治何本经,却出了道四书题,乃是因为四书的地位远远高于五经。

  其时应试的士子只需要专精一经即可,这叫做“专经”,说是考四书五经,实际上考的仅仅是四书一经而已。

  而且,就这一经,还有很多水分。明宗年间,礼部尚书建议考校《春秋》时,改变以往使用胡安国的注解版本。不使用胡安国的版本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胡安国这个版本能够用来出题的仅仅数十处,考生不需要熟读全本,只要记下这数十处出题之处即可。

  到了英宗朝时,便“从来科场取士,首重头场四书文三篇,士子之通与不通,不出四书文之外”了。英宗末期,五经跌出了首场考试,转为第二场考试。这无疑又清清楚楚的展现了五经地位之底下。

  而不论是院试或者是乡试、会试,主考官概重首场,只要四书题答的好,五经弱些也无关紧要。

  对于冯过而言,专精于四书,不必花费太多心思在本经上,自是再好不过。

  讲真,他的《礼记》学的不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