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鼎定河山 > 第七十二章 粉墨登场

  “一块醒木上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

  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

  圣人一块传儒教,天师一块惊鬼神。

  僧家一块说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

  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

  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唱罢定场诗,又是一声醒木声。

  醒木共分十三种,第一块名龙胆,皇帝君主所用。第二块名凤霞,皇后所用。第三块名运筹,丞相所用。第四块名虎威,元帅所用。第五块名惊堂,知县所用。第六块名醒误,教师所用。第七块名醒目(木),说评书人所用。第八块名唤公,当铺所用。第九块名审慎,药铺所用。第十块名茯苓,糕干铺所用。第十一块名慎沉,医家所用。第十二块名如意,戏界所用。第十三块名镇静,客店所用。十三块之外,另有驱邪,僧道所用。

  舞台上灯光渐亮,却只照亮一处,但见一人一桌一椅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在……说书。

  说书吔,在青楼里说书,竟有此骚操作?观众们表示有点懵,这是要做哪样?就算是说书也上一位女先生呀,我们要看应素白,要小姐姐不要老腊肉……起哄呗,将这说书老头轰下台去。

  大昌时,民问出现了一种称作“说话的”曲艺,说的有《全相平话三国志》、《醉翁谈录》等故事。晚昌诗人李商隐有《骄儿》一诗写到:“或谑张飞胡,或笑邓吃。”说明当时喜欢说话这门曲艺的百姓是非常多的。说书人又叫搏君人,目的是为了搏君一笑,最喜欢讲述古代故事,百说不厌。

  本朝仁宗时,市人有能谈三国事者,或采其说,加缘饰作影人,始为魏、吴、蜀三分战争之像。本朝承平近百年,人民安康幸福。在这些条件下各种民间娱乐表演艺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并逐渐繁盛,这其中便包括“说书”。

  大儒苏志瞻在《东坡志林》中记载道:“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故事,闻刘玄德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即快。”孟原老则在《东京梦华录》“京瓦伎艺”中记载道“霍四究,说三分”。说三分就是讲三国故事,东京开封城说书艺人霍四究就是以说三国故事而闻名。

  说书表演的历史故事节目,并不是完全依据史实,而是大胆演艺,任意戏说,完全图动听,以吸引观众。时人在《白獭髓》曰:“有三市井人好谈今古,谓戚彦、樊屠、尹昌也。戚彦乃快行,樊屠乃市肉,尹昌乃佣书。有无名人赋诗曰:‘戚快樊屠尹彦时,三人共坐说兵机,欲问此书出何典,昔时曾看王与之。’”原注曰:“‘与之’,乃说书史人。”足见著名说书人,影响巨大。当时许多市井之人把,说书家的演艺戏说创作出来的节目故事,都当成了真实的历史。

  临安城还有说书家们所成立的会社,名叫“雄辩社”,其中有史蕙英、陆妙慧、陈郎妇、妙静、雍燕、张小娘子、宋小娘子、陈氏、枣儿等有名的女说书人。

  在这“琼台”,花魁大赛哪,就算要说书,好歹也请史蕙英陆妙慧那等大咖登台呀,罗桥甘、吉阳冯,不是财大气粗的吗,舍不得出大价钱哪,大大的差评。

  台上说书人丝毫不为所动,声情并茂地往下说着:

  “话说西湖景致,山水鲜明。晋朝咸和年间,山水大发,汹涌流入西门。忽然水内有牛一头见浑身金色。后水退,其牛随行至北山,不知去向……”

  咦,说的好像有点意思哦。

  说书人必须具备四项伎艺,曰得词,念得诗,说得话,使得砌。正所谓是:“只凭三寸舌,褒贬是非;略咽万余言,讲论今古。说收拾寻常有百万套,谈话头动辄是数千回。”

  说书说书,若是开段不能吸引听众便已失败,成名的说书人便有在最短时间内将听众带入故事的本事。当然,更为重要的说的故事足够精彩。

  话本因内容题材有别,大致可分为小说、讲史、讲经、合生四家,又细分为灵怪、烟粉、传奇、公案、朴刀、杆棒、神仙、妖术八类。情节正式开展之前,即说书人开讲之前,先有一段“入话”,或用诗词,或讲一个与正文内容相类似甚至恰恰性质相反的小事件,借以自然过渡到正文。

  台上这位“入话”的是灵怪情节,正骚中了听众的痒处,倒是将起哄声压低了不少。

  冯过“写”的“白蛇传”以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为蓝本,结合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的情节,增减添删,原文的如林和靖及苏东坡的相关故事自是有所规避,多少是有阵亡脑细胞的。

  “……单说那子弟,姓甚名谁?遇着甚般样的妇人?惹出甚般样事?有诗为证: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啪”,醒木又一次敲下。

  不知何时起哄声已然消失,观众们坐直了身子向台上的说书人行着注目礼。

  “入讲”开端的金牛、白猿、番僧,说明讲的是志怪故事。末了,又带出“俊俏后生”与“两个妇人”,又“花街柳巷”、“风流话本”云云,更是引来会意的微笑。

  这就对了嘛,既有异怪神话又有风流韵事,这才符合青楼的气质。

  更妙的是,在说到“山水汹涌”时,台上真的有相应的声音传出;说到番僧时,便有一个蹩脚的声音说着中原官话;又有牛哞猿啼,活灵活现,异常逼真。

  懂行的观众暗暗点头,这说隔壁戏的是个行家。

  所谓“隔壁戏”,便是口技,表演者用口、齿、唇、舌、喉、鼻等发声器官模仿大自然各种声音,如飞禽猛兽,风雨雷电等等,令听者身临其境。嗯,“鸡鸣狗盗”其实就是口技集大成者的代表作。

  而台下坐着的文人则被那首诗给震住了,是新诗啊。关键点是,据说话本是冯七郎写的,那这诗也是他的手笔……这,好有挫败感哪。

  甘诚的感触倒是不大,好友才高八斗,他不也跟着沾光?反正他早就认命了,老老实实的做个捧哏呗:“小七呀,你这首诗色彩清淡,心境凄冷,读来余韵邈然,耐人寻味。而且全诗一个难字也没有,一个典故也不用,整篇是十分通俗的语言,写得自如之极,毫无经营造作之痕。音节十分和谐圆满,景象非常清新、生动,而又境界优美、兴味隐跃……”

  话说甘公子也是秀才,虽然心思没过多放在经史子集上,但鉴赏力是不差的,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都是些夸赞溢美之词。

  末了,他还感叹道:“此清明遇雨而作也。游人遇雨,巾履沾湿,行倦而兴败矣。神魂散乱,思入酒家暂息而未能也。故见牧童而同酒家,遥望杏花深处而指示之也。”

  看看,之乎者也都出来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冯过全盘收下了这番赞词,好的诗,能够“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在于言外”。拿这首《清明》绝句来说,在一定意义上,也是当之无愧的。而且,在那个时空,因为此诗广为传唱,“杏花村”便成了酒家的代名词,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他又记起一事,随口说道:“此诗尚可变体,如用《南乡子》令可为——清明时节,雨落纷纷。断魂人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

  不远杏花村。或可变为新式小令——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

  遥指杏花村……诸如此类,大致还能变体为三言、四言、五言诗。”

  这番操作让甘诚抚额长叹:“佛祖啊,快快收了这妖孽吧。”

  便是董小宛主婢也是美目滢滢,频频望向冯过。呃,别瞎想,人家只是单纯的尊重才华。

  说话间,舞台上有了变化,说书人带着家伙什儿悄悄的下台,深藏功与名,灯光亮了起来,将舞台照亮如白昼。

  观众们注意到舞台上多了些布景,两排屏风相对而列,上绘街巷景致。

  “巷口”处是一家名叫“李氏生药店”的“店铺”,一个眉清目秀的后生独坐叹息,旁白的声音响了起来,大致是说:杭州临安府过军桥黑珠巷内,有一个宦家,姓李,名仁。见做南廊阁子库募事官,又与邵太尉管钱粮。家中妻子有一个兄弟许宣,排行小乙。他爹曾开生药店,自幼父母双亡,却在表叔李将仕家生药铺做主管,年方二十二岁。那生药店开在官巷口……这后生便是许宣。

  旁白声罢,只见一个和尚来到门首,打个问讯,道:“贫僧是保叔塔寺内僧,前日已送馒头并卷子在宅上。今清明节近,追修祖宗,望小乙官到寺烧香,勿误。”

  许宣道:“小子准来。”

  灯光黯淡下来(表示入夜了),许宣至晚归姐夫家去。原来许宣无有老小,只在姐姐家住。当晚与姐姐说:“今日保叔塔和尚来请烧絪子,明日要荐祖宗,走一遭了来。”次日早起买了纸马、蜡烛、经幡、钱垛一应等项,吃了饭,换了新鞋袜;衣服,把絪子、钱马使条袱子包了,径到官巷口李将仕家来。李将仕见,问许宣何处去,许宣道:“我今日要去保叔塔烧絪子,追荐祖宗,乞叔叔容暇一日。”李将仕道:“你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