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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马拉海被称为土耳其内海,因为天然构造的原因,在晴朗小风或无风的日子总显得无比温柔。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离开笼罩在伊斯坦布尔上空那片恍惚沾满血污的夜幕后,星星就显得无比的清晰而且明亮。

  如果今晚只是寻常夜晚,如果游艇只是循波荡漾,如果两人只是相依在甲板上眺望,天穹如嵌满熠熠生辉珠宝围盖着人和船以及海的罗帐,的确会让人不由产生无数的遐想,甚至做些浪漫的事。

  林逸虹以前曾无数次在世界各地不一样的地方仰望星空,在荒漠,在海上,在高山,在冰原,甚至就在豪华酒店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她有一个很奇异的感觉,星空是变化的,可它的变化恍惚和地理位置海拔高低无关却和自己的心情有关,当她处于危难之时,星空低沉且暗淡;当她处于喜悦之际,星空则高远而明亮。今晚的星空,低得像是要压在船顶,甚至还有些朦胧,搞不清是因为星星的光芒被船所激起的水雾遮盖还是又要处身于危险之中,在危险中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她爱的人。

  白思恒哪有心思在此时此刻欣赏星空,原本温顺的海水被游艇挑衅得异常暴躁,不断把小船高高地抛离水面让船上的人颠来倒去,他仅可以本能地用大衣把妻子和自己裹在一起,双手紧紧地抱着护栏。

  他仍没能理清究竟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这是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乘坐的飞机是公司的商务飞机,按理说知道他们在伊斯坦布尔的只有秘书和机组人员。近些年因为业务发展,公司高层需要经常往来于世界各地,完美世界公司从运营公司长期租赁了一架商务飞机。

  为了节省成本,公司把机场协调,航线申请,机组人员调配,飞机日常维护等等一应繁琐事宜全部交由运营公司操办。每次使用飞机前,通知对方出行人数,出发地和目的地以及出行时间就行,运营公司每次出行任务所派遣的机组人员并不固定而完美世界公司也无须报备具体出行名单。

  因此,如果说这次的土耳其之行是由于运营公司方面泄密似乎不是太可能。难道是自己的秘书小曾?

  小曾原来一直是董事长秘书,后来因为生小孩的缘故被陈馨昕所替代,陈馨昕担任这个位置四年多后被提拔为公关和营销策略总监,小曾又重新成为了白思恒的秘书。对于小曾,白思恒仍有一定的了解,她的能力虽然比不上陈馨昕,但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没有野心的人没有特别追求,没有追求的人难以进步但也难以因为诱惑而迷失本性。小曾的本性,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和合作,白思恒认为并不坏,否则在陈馨昕调迁后,他也不会主动把她放回自己身边。可他也实在想不出除了小曾外,还有谁能掌握自己一家的行踪。

  伊斯坦布尔的酒店由小曾安排,尤其今天晚上和林逸虹两人的单独活动,是两天前自己的临时起意,在电话中授意小曾安排,所以唯一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夫妇二人活动的只有小曾一人。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白思恒不禁狐疑。

  远方的小亮点不断变大,当小游艇进一步靠近了以后,林逸虹已经看清了灯光之处应该是一艘很大的游艇,不过距离仍旧很远,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仍旧不大清晰。

  ……

  大船很近了,这是一艘很大的私人游艇,按照白思恒目测,长度有近百米,共有四层。小游艇按响了几下汽笛,在大船回应了几声后,小艇直接靠到了游艇的尾部。“怀念”,游艇的名字,用手写体英文镂刻在船的尾部三楼的位置。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个水手中一个这时候对着白林夫妇用土耳其语说道,“我老板请你们上船。”

  事已至此,白林二人也没有磨叽,游艇的尾部应该是为了方便登船而设计,几乎和小艇船舷的高度相仿,白思恒先跨了过去然后转身扶着妻子,林逸虹穿着长裙高跟鞋爬高跨栏确实有点不便。等两人踏上甲板,小游艇立即掉头沿来的方向飞速折返而去。

  这是一艘非常大的私人游艇,然而船上似乎并没有人。悦耳的钢琴声在船上四处飘荡,“爱情故事”,白思恒立即听出了旋律,那个曾经的她在家的时候经常弹奏的曲子。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时间长得足够把一个人的记忆全部磨灭。

  直至刚才白思恒仍迫切希望知道游艇的主人究竟是谁,把自己夫妇二人“请”到船上的目的为何。但在钢琴声中,他反倒不急了,既然到了,所有的答案便有掀开盖头的那刻。林逸虹的想法估计和自己丈夫相仿,她左手轻轻挽着白思恒的右臂,两人慢悠悠地循着琴声往主甲板走上去,恍惚他们俩就是应邀登船,和主人一起出海游玩的一般。

  主甲板在二楼,琴声自一个面积很大装修却很清雅的日式庭院般大厅里传出,当他们走到大厅入口时,一个女人背对着大门在大厅中部的一台钢琴前忘我地弹奏着曲子。钢琴映入白思恒的眼里让他觉得非常熟悉,因为很多年前他曾为那个曾经的她在德国订购过一模一样的一台,她离开他以后不久让人把它运回了日本。

  女人穿着一套白底牡丹花图案的和服,宽大的袖口因为弹琴的缘故撸到手肘处而自然垂落,随着有节奏的弹奏不断上下左右跳动如两个伴舞的精灵。她的身材极好,即便穿着和服从后面看去仍如一把上好的大提琴,头发被盘成一个发髻露出修长的脖子,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发着白玉一般的光泽。

  因为担心妨碍弹奏,白思恒停在门口处,而女人的弹奏正好也到了最后,随着最后一个轻音敲出,她静静地垂手端坐原处一动不动,袖子滑落后跳动几下也归于静止,她恍惚是一尊雕塑,更恍惚正在努力把随音符飘远的思绪收回。余音落尽,白思恒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掌声中,女人转过了身子,却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张精致异常的脸,带着媚而不妖的微笑,如一朵在清晨阳光下正欲绽放的牡丹,一朵只欲绽放在白思恒一人眼中的牡丹。

  掌声嘎然而止。

  白思恒两只手掌因为错愕停在半空,造型非常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