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突然开始大喘粗气的宁终于躺不住了,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四周的情境突然开始发愣,坐在床上久久不动。

  “睡醒了啊。”

  安的声音从一边传过来,此刻安竟然拿着不知哪里来的茶具,在那里喝茶。

  宁可不记得安是会喝茶的,但他这会只觉得记忆混乱,万事都不敢确定。

  不过他记的倒确实没错,安从来不喝茶。妖狐不是杂食性动物,妖神天庭治下的各种各样快速成长的动物充当了人类这边农作物的身份,早就在数百万年内的筛选中解决了食物问题,不像人类这种杂食动物一般吃素完全不是问题。喝茶完全不在任何妖族的文化范围内。

  “大哥……”

  宁恍惚间记得面前这亲兄弟的名字,却出于种种原因说不出口。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生活前一天还在进行,这一刻他却好像阔别已久。

  “睡醒赶紧起床吧。别看了。我可不记得你是起床困难的那种。我们还得去学怎么翻身做主呢。”

  宁没有接安的话,好像没了魂一般默不作声,只起身与安一同出门。安也知道他昨晚受到那所谓灵石的影响,没有继续引话,带着宁一起出了门。

  宁出门之后被清风拂面,又醒了几分,转头向身后一个熟悉的方向看去。可惜的是熟悉的方向却没有梦中的情境,一切还是那么熟悉而冰冷。

  通天的巨树在传说中不止一次出现,却完全没有留下过一丝来过的痕迹。如此巨大而坚硬的巨树,这么多年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好像那果真只是梦境,从来没有出现过。

  “怎么了,今天很安静啊。”

  安在一边明知故问,观察着宁的变化。

  “没什么,就是感觉忘了不少东西。”

  宁转回头来,目光在那边的“茶具”上稍微停留了一下。

  “就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叶子泡水喝之类的。”

  “茶嘛,你应该听说过吧。人类那边传说包治百病,可是神农的解毒神器呢。”

  “我还听说过人血馒头包治百病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管他干什么。这些传说编的一个比一个离谱。”

  宁好像又变成了昨晚那个样子,丝毫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刚睡醒时莫名其妙恍惚了一会。

  “那确实。”

  安见宁没有大碍,又开始想起放下宁之后他们说的那些事。毕竟就算有事,也不是他现在解决得了的,不如从长计议。但宁见安安静下来,反倒有了意见。

  “且不说我,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都是你带着说各种东西吗,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昨天发生了什么了吗?”

  问题又回到宁的记忆缺失区域,宁不是不记得自己昨晚经历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理智告诉他那些记忆大概率是梦里的东西。他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不必细说,只根据一点蛛丝马迹,安就知道了宁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在纠结什么。安静片刻,他头也不回地冒出一句话:

  “你相信关于钰的那个传说吗?就是关于妖狐族那个传说强到不合理的最高领袖。”

  这一句就串起了宁的记忆。他们在一天之前都同样对此等传说嗤之以鼻,此刻安的这么一句话,直接就抹平了他对于自己记忆的怀疑,瞬间串起了宁的记忆。宁的眼神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看起来记忆倒是确实没有丢。宁啊,在提醒我的时候,自己也要学会控制自己啊。虽然在这件事上确实不是坏事,但好运可不会永远眷顾。”

  “那个透明的石头!”

  宁可一点没有听进去,一下恢复了昨晚的状态,“那个石头到底是干什么的?哥,虽然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他拿着那个石头绝对是祸害,那个石头绝对不能留在他手上!”

  安见他又开始激动,情绪变化得莫名生硬,只得叹一口气,自己的这个弟弟时刻慢他好多步。关键是现在他都觉得过去的自己太理想主义,这一差,保不齐就是天壤之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让自己的弟弟快速成长。

  “真的,哥,我昨晚为了避免我处理不了,专门把各个窗户门都一齐冲开,那巨响老爹绝对听得到,但我看现在的情况,可一点没有老爹他插入过事件的痕迹,这……”

  宁激动的发言还没有说完,安就又一次如昨晚一样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打断了他的发言。

  “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什么叫安宁啊。成长不是走向所向披靡的旅途。有的时候我们必须学会适应。”

  安的这话好像如同投降一般,令宁瞬间被浇一桶冷水。在他的记忆里,安可不是这么个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宁虽然还在跟进,整个人却愣住了。

  安微微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平时他们去找无名氏时的那院子,没有摇头,但也看不出积极信号:

  “昨天晚上我死活歇不下,想着从我有限经历当中找出可堪一用的经历,可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宁啊,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面对如此无从下手的局面?”

  宁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仔细想来,其实也习以为常。这种问题,安实际上经常问他。倒不如说这才是他们正常路上平日的传统。

  “因为我们本身的立足就引于一个先祖,势力的实际实力本身也无力改变什么……哥你以前说过,就是这本就不该是我们的棋盘,我们不过被强行拉到棋盘上而已。”

  “被强行拉到不属于我们的战场只是原因之一。”安说这话时的表情丝毫没有往常的积极,宁看着如此状态的安,回想起曾经向他说这话时仿佛有什么使命感般积极的大哥,欲言又止。

  “更重要的原因,宁啊,我们一直以来都毫无选择的余地。难道会让我们无可反抗的只有那个石头而已吗?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一直以来,都是同样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父亲在教我们如何走出困境。实际上连他也走不出去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终于忍不住,他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他哥今天都不太对劲。

  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管原地停下的宁,走出数步才停下,只是微微转过头,甚至没有转过身来。

  “我以前以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以为自己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就是万恶之源。现在我不觉得了。失误从来不是问题。最大的敌人应该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