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这么多年都被江羽的实验带着走,表面上看起来她确实被占据了大量的时间,余下的零碎时间几乎可以让绝大部分事情都无法安插其中顺利运行,好像她这些年确实什么都没干,但实际上并没有。

  江羽拿她做的实验基本上是把知识嚼碎了喂给她,拥有真的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睡觉的修炼者身份的她,面对如此具象的东西,哪里需要过多拖延。她有的是时间。大量自由的时间。

  她当然有大量的时间用来娱乐,这个年纪,她没有理由沉醉于像江羽这样的研究里,她的童年也是有一个一起上房揭瓦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带着玩的,这样的环境下,她没有理由像江羽一样把研究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做娱乐,她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和少甫那一帮人一起边玩边编织上升中未来阶层人选的过程中去,这才是更有吸引力的去向。

  但她并没有。

  她那个姐姐的家庭在内部撕裂中被无情地波及,就像跑步的时候被无意踩死的蚂蚁一般,她的家庭也一直承受着她父母曾经的天真带来的反噬。幸运的是她的父母远比常理要强,直到江羽像克苏鲁神话一样用深不可测的强大与压倒性刷事件之前,他们都依然没有倒下。

  她的童年不止有上房揭瓦,还有虽然一直没有倒下,但是永远遮蔽着天空,让她一次都没有踏入过主城的旧势力。这是她对于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永远都无法抹去去的阴影。

  当然不是心理阴影。她虽然不至于不怕,但远远没有到留阴影的地步。这个阴影只是塑造她的一个条件。

  在此阴影下,她家收养的那个姐姐和她家庭命运的不同才是重点。

  再不可思议的天才,再快速的增长,也要向已有数值的对手低头。归根结底,到时候比的时候都是看数值而不是看增长。没有奇迹,天才也走不出本身无解的迷宫。

  真正指引着她的,正是这两家之间最大的差别,奇迹的差别。这种能让命运轨迹出现巨大变化,让原有的东西在离理论上的质变还早的时候突破原有规则的奇迹。

  这样的奇迹在这个地方几乎唾手可得,她哪里有心思去重复过去的生活。

  只不过看起来,这种时候朱门酒肉臭的事情,即使在如此地方也不能免俗。只是这种事情的落入俗套,让她很多时候几乎难以控制自己。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外面的人面对绝望的时候多想奇迹赐予他们一线生机,而在这里,奇迹竟无数次昙花一现,然后被手动凋零。

  她努力找过这么多年了,一直找不到他们究竟为何如此。奇迹怎么会如同钱一样,变成这样被圈起来的资源呢?

  她不明白的事多着呢。

  她的迷茫还不知道要存续到什么时候去,毕竟没有选项。但迷茫本身不需要很复杂,即使很简单笃定的东西也可以让人感到迷茫。迷茫的成因更多是恐惧。

  毕竟这个小女孩还很小,突然被和一个自己认识聊了没几句的人软禁在一起,恐惧是必然的。

  与刚刚的正常交流不同,被软禁之后,两人就突然陷入了长期的沉默,许久没有一点声音。

  被威胁进来的那个逃避刺客联盟追捕的那位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虽然看起来这不像是要走向什么麻烦,但少甫直接就采用的近乎威胁的方式与软禁,让他对于未来丝毫没有把握。

  现在他不仅不知道到底那个有着他熟悉的脸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被另外可能更强的势力控制,命运完全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个小孩是来找自己的亲族的,也许反而不需要关注这些。

  而且在他附近坐着的可是小朋友。不是那种可以真正威胁他的存在。

  要是这个也是足以威胁他的,他真就难以承受了。

  就在他自我安慰的时候,那小女孩突然主动开始说话。

  “大哥哥,你应该不是连城范围内的人吧。”

  他乍一听不知道什么情况,首先排除威胁选项后有点疑惑:“这是嫌我衣服太破了吗?”

  “不是。衣服破的人有很多。虽然一般来说人们不会把破衣服穿来这种比赛。”

  那小女孩说话让人听不出一点威胁存在感,虽然作为刺客他本该对一切提高警惕,但他却无法被这种刺激拉起警戒。

  “我也没有其他衣服了嘛。没办法。我本来还是有机会不让它破的。”

  “破不破不重要,大哥哥。你的衣服的材质,即使是最外圈的人们也不会用这种普通的布料的。你只可能来自于外面。”

  这已经是在明示她对于他身份的认知了。他听这种话眉头一皱,看看自己身上的布料,和这小女孩身上的一比,他真没看出来区别。

  “你是觉得,是我身上的布料吸引了他们把我们软禁在这的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外人一般是不会来这里的。一般都参加外面同期的。”

  那小女孩看着他的衣服,好像在赖他。他看着这小女孩的神态,已经分出大量思维空间的他到现在还是对这个小女孩丝毫不加威胁评估,只放着被动来感知危险。

  他刚想对此发言,那小女孩却又补上一句:

  “这种破布料,我只在以前有刺客联盟的人来杀我们族人的时候见过。大哥哥你不会是刺客吧?”

  他的心此刻猛地咯噔一下。这是已经念出他过去的身份了。如果换作平时,根据他师傅的教诲,就该准备下毒之类的灭口了。

  但这个皱着眉头,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来拉扯他衣服袖子的小女孩,却直接闯进了他的判断。

  这么小的小孩,哪里是教的会东西的年龄。他这样怎么看都是惊弓之鸟。

  他收敛心神,强行告诉自己童言无忌。惊弓之鸟是万不能做的。

  “没钱的布料都这样吧。刺客基本上也就是亡命之徒才差不多的吧。”

  他的本能一直在警告他,但理智却一直在引导他。二者对冲时占据的空间,正是这过于幼小的小女孩所要制造的。

  没有表现在外表上的犹豫过后,她还是用了她本该用在自己身上来确保改造过程稳定的蛊放在了其袖子上。

  自己的认知很可能只会拖后腿,这种时候,褪掉也好吧。这种时候,让灵智彻底接管也许更容易活到族人帮她续上吧。

  她暗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