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第四十六次图灵测试。”
“准备记录……”
屏幕上蓝色的载入条缓缓前进着，屏幕前的少年满不在乎地抓了抓头顶上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
他嗅了嗅，不以为然地把一手油蹭在了已经被他弄得脏兮兮的白褂上。
旋转椅子，他转过身拍了拍身后正背对着他摆弄着另一台电脑的男人。
“诶！真不是我说，你让我做图灵测试，你感觉可能成功么？”
也不等那男人有所反应，少年便已经开始喋喋不休了。
“这都已经是第三轮的第四十六次了……前面那两百多次我每一次都可以准确分辨出哪个是机器……”
“图灵测试的前提是什么，是测试者并不清楚那个与之交流的是人还是机器不是么？而我可是参与了智能程序编写的……我怎么可能被我自己写的程序骗呢？”
近乎密封的室内，除去电脑屏幕的亮光，并没有其他什么光源。
那个男人顿了许久才回复道。
“这是有可能的……当程序的运算超过你设置的预算，那时候它所做出交流行为，便是技术的奇点，真正人工智能，人工意识的诞生。”
男人的声线与少年极其相似，只是稍稍沙哑一些。
“但是人工意识是基于你预设数据之上的产物，就算你将我哥全部的数据记忆加载进去，它也不可能代替我哥啊！”
少年眉头紧锁，没大没小地径直伸手拽着男人的胳膊，想要他能够面对自己。
男人将手臂直接搭在桌子上，令少年难以拉动。
“可是，可是如果连我自己都骗不过，我怎么又能相信我哥还活着呢？”
少年拗不过男人，撒开了手，语调逐渐上扬。
“可是你这个世界的易泽帆无论是从生物科学的角度，还是从他们那什么修仙的体系来说，都已经死了！”
“闭嘴！”
男人猛地转身暴起，一只手将少年按进座椅中，对着他的脸怒吼着。
屏幕发出的光亮之中，这是一对极为相似的两张脸，只是一个年轻稚嫩些，一个成熟稳重些。
“叮咚！数据重启成功！”
少年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满，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也像是天亮时的闹钟，将满脸怒意的男人惊醒。
男人松开了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继续面对着自己的屏幕。
“赶紧去测试吧！我去准备下一轮。”
……
REC：“开始记录……”
Q：“今天你吃早饭了吗？”
A：“没有。”
Q：“那你想吃点什么吗？”
A：“比起吃的，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Q：“你感觉到不舒服么？”
A：“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REC：“暂停测试……”
……
“喂，你给它们编写了自我设定？”
“并没有。”
……
REC：“特殊记录1：第三轮第四十六号程序基于给定数据为自己衍生出人物设定。
自我设定随机性：待测。”
……
REC：“测试继续……”
Q：“你身上有哪里感觉到疼痛，或者不适么？”
A：“没有，我就是单纯的什么都感知不到……我在哪？星辰。”
REC：“暂停测试……”
……
“我们给它们加载的数据里，有我的名字？它们知道我？”
“我哥的记忆中当然我。”
“可我并没有表明我的身份，它就称呼我为星辰。”
“嘶……”
“你刚才不是说这个程序为自己添加了人物设定么？那设定估计就是我哥了呗……大概就是哪一次我哥生病之后和我交流的数据被它读取改编了吧？”
……
REC：“特殊记录1：……
追加记录1：第一次沟通，它将自己设定为某次受伤生病时的易泽帆，并为测试者也添加了易星辰的身份用于沟通。
设定样本来源：暂时未知，测试结束后进行数据库搜寻。”
……
REC：“测试继续……”
Q：“哥，你现在能看到什么东西么？”
A：“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Q：“你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么？”
A：“受伤？哦对，伤的是挺重的……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大概是死了。”
REC：“暂停测试……”
……
“我哥死了好几次么？”
“我哥不是属猫的，怎么可能……”
“等等，你什么意思？四十六号窃取了额外的数据？”
“不太清楚……但是它的对话，让我觉得就是我哥，或者说你哥？”
“啧，所以，四十六号程序成功通过了测试？”
“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个！”
“通过了就保存起来，先把这一轮的测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呵，保存？两百多个程序只有这么一个通过了测试，这概率你不觉得低的有点夸张了么？”
“并没有……我的预计是万分之一，现在才两百多个就已经有一个可以通过我自己的测试了……我，很开心。”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以此为基础，后续的程序可以越来越逼近真正的人！”
“你知道么？你这话要是让我哥听见了，肯定把你当成大反派。”
……
REC：“保存记录，终止测试。”
S：“推送入库。”
……
“第三轮，第四十七次图灵测试。”
“准备记录……”
“数据重启成功！”
REC：“开始记录……”
Q：“早上好！”
A：“星辰，我感觉不对劲。歌烨和说使用修罗会把一个人的生命力消耗殆尽，我应该已经死了。我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也感受不到灵魂的存在。所以我确实是死了！”
REC：“保存记录，终止测试！”
……
“绝对有问题！”
“怎么了？”
“在开始测试之前我已经将数据全部重启了，但是四十七号程序却直接续上了四十六号已经被我终止了的对话！”
“我们的程序没启动……不对！有东XZ在我们的数据里！”
“木马？”
“不对，它没有攻击性，单纯只是占用了测试的沟通连接。”
“不管它是什么，准备清扫一遍……实在不行，就全部格式掉吧。”
“好。”
“对了，你把四十六和四十七两条测试记录发给我。”
……
“呃，这个歌烨和是谁？”
男人看着屏幕上寥寥几句的短暂记录，竟然陷入了沉思。
“拜托，你问错人了吧？你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啊！”
听到提问少年不由得加快了敲打按键的速度，等到屏幕上有一个读取进度的进度条出现，这才放纵一般地伸了一个懒腰，用着相当无奈地语气回复着。
“你的世界发生的事儿，我那儿都还没发生呢！”
“你说的对！我们的数据里根本没有这个叫歌烨和的家伙！”
男人猛地站起，立即抓住了恰好还在伸懒腰的少年的手腕。
“你还没开始格式化吧？”
男人弯腰盯着少年面前的屏幕，见到屏幕上恰有一个正在前进的进度条，也不问这是什么，不由分说地动手暂停。
“吼，我过几年就会变得你这么暴躁么？真的假的。”
少年配合地往边上靠了靠，可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调侃嫌弃着。
“你不会更年期了吧？”
男人稍稍偏过头，白了他一眼，少年这才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道。
“哪有那么快啊！现在才清扫了一遍，还只是系统的大致清扫。”
“好！”
男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
“你去启动碳纳米机器人，按照我哥的数据构筑他的身躯……对了，唤醒编入金刚琉璃体的那一套纳米机器人，其他的强度不够！”
“啊？可是我们……那数据里面……那玩意儿还没清除呢！”
少年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甚至是兴奋的男人。少年顿时激动的指手画脚，手舞足蹈，试图令男人冷静下来认真考虑一遍。
“你就不怕那个东西侵入纳米机器人然后攻击我们么？”
“它没攻击性……这是你说的。”
“我是说刚才那会儿！万一它等的就是我们启动那些个机器人武器什么的，我们该怎么办？”
少年按住了男人的肩膀，抓着男人的脖子，尝试与他对视，试图最后一次唤醒男人的理智。
“我相信你的直觉。”
少年与男人视线交汇，少年和男人同时撇嘴一笑，百分之百的相似度，就仿佛是镜子内外。
“我的？你的？我们的！”
“对，对……我们的，傻哥哥。”
……
“纳米躯体构造完成，再生摇篮准备就绪！”
“意识捕捉成功，正在上传！”
“能量输入百分之六十，成功激活纳米机械连接。”
“能量输入百分之七十，成功启动神经数据网络。”
“能量输入百分之八十，机体自主供能装置成功启动。”
“能量输入百分之九十，意识上传完毕。”
“能量输入完成，正在第一次唤醒意识。”
“成功唤醒意识，正在开启舱体。”
泛着金属光泽的摇篮舱门开启，一股热气带着乳白色的水汽腾起。散开的水汽之中，一道身影自舱室之中坐起。
“星辰！”
“哥……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