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今儿准没好事儿,若是下个棋什么的,定然是昏天暗地,定要分个输赢,折子,还是不看了……”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

  毕成安微微笑道:“紫川这是生气了,啊……哈哈……”

  夏康也随之笑了起来:“若不知紫川你不求功名,我二人三番五次想要将你引荐出去,出仕为民,扶大厦之将倾,现在最少也是四品的官职了,实不相瞒,长平公主一事,谁也未曾想到会中途生变,还好化险为夷,否则我二人真的无颜在杭州生活下去了。”

  夏康这话说的也是极为诚恳,他是什么身份?铁帽王爷,就算是六部尚书,左相见了都要打声招呼的,身边的这位呢,当朝皇帝的亲姑父,手中掌握的钱财,就连户部都要低三下四的来借钱,而江宁呢?

  江宁自然也知道这是在给他台阶下,若他一味拒绝,二人也不会强求什么,但近几日他也看到,城中的乞丐和流民也在逐渐增多,若是不留意,自然不会发现,而信息的不对称性也决定了普通民众根本不会去关心这些变化,宁山府大旱,流民四起,这二人虽处江湖之远,却也身在庙堂之内。

  还未等江宁说话,毕成安又道:“宁山、顺平两府,十二州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上个月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灾民南下,已经过了秦岭,紫川应该也看到了,近些时间,每天都有一些灾民进入杭州城,沿街乞讨,乔遵和夏春秋也已经接到了消息,但是二人却还没有动作。”

  “有可能是因为长平公主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左相的人,那个叫郑一恒的被刺杀的事情,过了年到现在,杭州就没有消停过,现在灾民的事情也近在眼前,恐怕也没有脸向朝廷求助了。”夏康道。

  “你先看看折子,你说什么,做什么,出了门,定然不会有人再提起你,也不会为你带来什么祸患,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江宁此刻,才将折子拿起来,可里面的信息,也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两府大旱,造成的更严重的事情不是民不聊生,而是难民开始抱团了……

  这两张纸里面,反反复复的出现了一个名字,张继承……

  宁山府是宁大将军驻守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太守,只有大将军的地方,宁大将军名为宁缺,祖上是太祖皇帝挥下的征西大将军,十年之前,大元和突厥攻占河北六府,也正是宁缺带领他手下五万大军,挡在了前线,也是唯一一支对大元和突厥王庭有胜纪的军队。

  可那张继承却能从宁缺手下将难民带出来,突破了宁山府在秦岭以北的防线,直到现在,对于这个张继承的信息,都还知之甚少。

  这才是最可怕的,陈胜吴广、都尉曹操、汉室刘备,哪一个不是寂寂无名,后来也都成为了青史之上名流千古的人物,能够突破宁缺的封锁,那对于朝廷的部队来说,战力已经相当强了,他预想的事情,想必要来的更早一些了。

  江宁放下了折子,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拱手到:“三日之后……”

  最近王若烟起的很早,甚至江宁这两天起床后,发现王若烟已经出门了,月牙说是小姐在准备一件大事,还特意嘱咐不要告诉江宁,让他好生休息。

  生意人,想要扩大经营,自然是要忙上一阵的,江宁跑了步,练了几遍八荒六合的内功,便让月牙去帮忙了,他现在已经是齐云梦的助理了,去不去其实已经无所谓,程茂云经过长平公主的事情,自是不敢在对他如何。

  江宁从柳记回来,徐宁已经像模像样的开始了掌柜的生意,而柳思思每日除了去看一看,便开始张罗着几个月后平儿的婚事了,与江宁说了些想法,试着想要征求一下江宁的意见,江宁却对此一概不知,无非是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置办婚房之类的。

  柳思思见江宁对此一窍不通,也只好作罢,倒是和平儿已经说好,婚后若是柳记生意好,就在城南开一家分店,店面不用很大,平儿和郑屠在那里照看,倒也是极好的,郑屠的生意也不用丢,与柳记分店一起,增加些收入,小两口的日子也总能改善一些。

  回到家中,江宁却是在思考着难民的事情,虽然他只是想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但历史的车轮总是推着你前进,像是一把鞭子,鞭策着你成为不想成为的人,若是能做一份贡献,挽救更多的生命,江宁自然是愿意的,他也愿意看到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所以他要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他要想出一个办法,在古代应该是及其困难,但是对于现代的他,虽说不是难事,但要和现在的情况进行比较分析之后,才能够做出决定。

  “姑爷这两天在忙什么?”王若烟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看着对面的灯仍旧亮着,时而走来走去,时而摇头点头,时而提笔急书,过了子夜,仍没有睡觉的意思,便问月牙道。

  月牙这几日与小姐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但也照顾着江宁的起居,一边将洗脚水放在床边,一边道:“姑爷昨天好像去了一趟王府,听姑爷说还有毕驸马也在,想来是他们又在研究什么了,姑爷专心致志,我也不好意思打扰,送了饭菜也就回来了。”

  “是吗?”王若烟微微笑了笑,还从未见过江宁如此的忙碌过,那副严肃的表情出现在脑海里,确实有些滑稽,洗漱过后,便睡下了,月牙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明日买些臭豆腐吧。”

  月牙一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恩,小姐你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关了门,王若岩坐起身,朝着对面看了看,油灯仍没有熄灭,双手放在胸前,缓缓睡着了。

  江宁在油灯之下看着刘三送来的最新的情报,是关于详细的难民信息和张继承的。

  张继承,男,二十六岁,祖籍河北沧州人,十岁随父逃荒至顺平府唐州,二月大旱,其父被豪绅因欠粮锁压,官府受理收监,身死狱中,二月初十,张继业纠集盗匪诛杀豪绅三十六口,带动难民围攻唐州府衙,三千守军俘虏一千五,死五百,伤一千,而张继业只用了七百人,紧接着从唐州南下,途径宁山府,与宁山守军激战,突围而出,到达秦岭,十日内收编秦岭三个帮派,加上流民,现在已经达到了五千人,盘踞秦岭之中,已经有南下的意图。

  随之而来的,是宁山和顺平两府十二州近二十万的难民,无家可归,开始南迁,宁山府有守军,战力强悍,他们不会与之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只是在小县城洗劫,到了秦岭,张继承也会放过去的,收编一部分还是有可能的,接下来便是浙南府的南州、玉州、江州、客州、云州和杭州了。杭州最为富庶,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重点目标,现在流民还在宁山府境内,浙南府加强了两府之间的戒备,但是相对于二十万的难民而言,明显有些相形见绌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安抚住这二十万的难民……

  只要这二十万人被浙南府和宁山府消化掉,那五千人的盗匪在张继承的领导下也是瓮中之鳖,只要两府合理,剿灭便是早晚的事情,变数就在这二十万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