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杨孔目怒道:“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你出乖露丑,让我有何面目见人?跪下!”

  杨坚庭冷笑:“阿叔,我被夏国人抓走,不投靠就要受尽无数苦楚。你说怎么办?赵伯辰突然爆发,武艺变得那么高强,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天幸的是,我回来了,不是吗?”

  杨孔目猛地转过身来,怒气冲天的道:“那么多人,不投靠夏国人,不也回来了?分别是你不成器,想着只是少吃苦,少干活!真真是气死我也!”

  正在这时,婶婶从屋里出来,一把把杨坚庭拉在身后。道:“三郎还是个孩子,做错了事,好好跟他说就是,何必大呼小叫?让人听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杨孔目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今天他让我多尴尬!在众人面前,他被夏国人抓走,立即投靠了夏国人,被绑了回来!连那个不成器的知州,都冷冷看着我,让我带回好生管教!”

  婶婶道:“管教,你说他几句就算了,怎么还大呼小叫地让他跪下?不成话吗!”

  杨孔目懒得再理杨坚庭,一个人坐下,在那边生闷气。过了一会,对杨坚庭说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先在家里躲一阵子。免得被人看到了,在背后零度戳你脊梁骨。”

  杨坚庭无所谓地道:“赵伯辰在秦州当了官,我还怎么出门?只有扳倒了赵伯辰,我才能出去逍遥喽——”

  杨孔目道:“知州没钱,给不了赵伯辰什么帮助。土田又大多被乡人占据,这个弓箭手提举,不是那么好当的!”

  杨坚庭道:“如果赵伯辰都解决了,阿叔就看着他做官?”

  杨孔目冷笑一声:“到那个时候,我自会想办法。秦州是孔目做主,什么时候换提举弓箭手做主了?”

  杨坚庭道:“阿叔,我天天窝在家里,成个什么样子?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了!你尽早想个办法,把赵伯辰从秦州赶出去,或者干脆取了他性命。不然,我天天如坐针毡!”

  杨孔目怒道:“逆子,你惹出来的乱子,我又能如何?”

  说完,想了一会,叹道:“没办法,只能让上蜗牛堡的人出马了。”

  杨坚庭一惊:“上蜗牛堡的人,都说是强盗。阿叔跟他们也有来往?”

  杨孔目阴沉着脸,道:“现在只有强盗,才最靠得住!让他们进城来,抢上一通,顺便把赵伯辰杀了,我们一了百了!好了,此事我自会处置,你不要多管了!”

  杨坚庭见阿叔脸色虽然狰狞,却很沉稳的样子,不由大喜。

  当天赵伯辰住在客栈里,晚上饮酒庆功,喝得大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两个排兵等在店外,见到赵伯辰出来,急忙上前行礼:“提举,上午安好。我们二人是知州派来,专门供提举使唤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另一个不好意思地道:“供提举使唤,我们二人的俸禄,也是提举发放了,”

  赵伯辰看着二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我做提举的俸禄还不知道哪里领去,还要发你们的俸禄?”

  一个道:“提举司有土田,招募汉、蕃弓箭手。土田的产出,足够发放俸禄了。”

  见两个人热切地看着自己,赵伯辰道:“先到司里面去看看吧,剩下的成什么样子。官司裁撤已久,希望司里不会太过破败。现在修房子,我可是掏不起钱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洗了一把脸,出了客栈。

  两个排兵,一个叫杜有田,一个叫田到,日常在州衙做事。因为做事伶俐,才被知州派来。

  说起来,知州对赵伯辰很是重视。只是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但派来的都是最好的。

  提举弓箭手司在城南,占了很大一片房子。但现在房子很多被占,特别是沿街的一排,开包子铺的,客栈的,酒楼的,几什么买卖都有。知州没有精力来收房租,店主乐得不交。

  打量着几家的买卖,赵伯辰满腹狐疑地进了提举司。

  提举司里面的情况还好,虽然杂草丛生,但房子大多完好。略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看了一下,赵伯辰道:“这里面的房子倒好,略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唉呀,那是什么人,怎么住在里面?”

  杜有田道:“那是孙老爹,以前是提举司里面的吏人,一直住在这里。”

  田到道:“他是提举司里面的老人了,无处可去,住在这里。不过几年都没有人,他肯定挑好的房子住。提举若是不待见他的话,赶出去就好了。”

  赵伯辰摇摇头:“知州任命我做提举,只派了你们两人给我,怎么够用?提举司里的老人,都要留用才好。要想让提举司运转直来,少了他们怎么行?”

  说完,带着两人,走到孙老爹的房子面前。刚一张望,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从里面出来。

  赵伯辰还穿着便服,那个老人出来,立即道:“你们三个什么人?提举司的房子也敢随便张望?”

  田到走上前,挺胸道:“我们是州衙的人,来看你的房子,怎么了?”

  见到孙老爹欲要上前理论,赵伯辰举手道:“我是赵伯辰,得知州的令,提举秦凤路弓箭手司。老爹,你是提举司的老人吗?”

  听见是赵伯辰,孙老爹急忙行礼:“昨天站得太过靠后,没有看清赵提举的面目。今日没有认出来,莫怪。在下孙伯清,人人都称我孙老爹,在提举司里三十年多了。”

  赵伯辰道:“你过去在提举司做些什么?”

  孙老爹道:“我为提举司看守大门,守着不相关的人等不许进来。屈指算来,看大门都已经十多年了。”

  说到这里,孙老爹看着提举司的大门,颇有些感慨。

  赵伯辰道:“孙老爹,带着我们转一转提举司如何?”

  孙老爹受宠若惊,急忙摆手:“提举如何也叫我老爹?老朽愧不敢当!”

  赵伯辰微笑着说道:“跟别人叫的一样,才会比较合适吗。这提举司看起来很大啊,请带路。”

  孙老爹弯腰请赵伯辰先行,自己走在后面。赵伯辰再三相请,才敢在前面走。

  这是赵伯辰的习惯,若你以礼相待,我敬你三分。若你不讲礼,那我就更加不讲礼了。这有好也有不好。若真遇到讲礼的人,且你地位明显更高,会受到尊敬。但遇到不知礼仪为何物的人,就明显吃亏了。

  前世的时候,赵伯辰多是跟农民打交道,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下子要改,又哪里改得过来?

  提举司的大部分地方都杂草丛生,需要好好收拾一番。不过废弃的时间不长,房屋大多收拾一下能住,算不是幸中的万幸。不过地方很大,后方有一个校场。上面虽然长满了杂草,但是土质还坚硬。

  到了另一边,转到一处小院,看起来还算干净。

  孙老爹道:“这里就是提举的住处了。上任提举待我很好,我常常打扫住处,希望他能回来。唉——”

  赵伯辰安慰道:“官员到任,自然就换人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我才能上任。是好是坏,谁能说得清呢。”

  过了这里,孙老爹明显没了心情。带着赵伯辰三人,匆匆把提举司转完。

  回到孙老爹住处,赵伯辰道:“今日天气晴好,该当喝酒。我们三个初来乍到,就请孙老爹一顿酒吧。田到,你到外面赊一顿酒菜,先记在提举司的账上。”

  田到显得有些为难,在那里逡巡不去。

  孙老爹道:“你们到我这里,应该是我请酒。你们且稍坐,我去准备酒菜。”

  赵伯辰拦住:“我是提举,哪有让手下人请我的道理?——田到,看你的样子,是怕酒家不赊给你?”

  田到道:“我们新来上任,酒家都不认识,凭什么赊给我们?”

  孙老爹道:“外面的酒家用的都是提举司的房子,他们会赊的。再者说了,昨天知州出迎,赵提举回城是多大的阵仗?只要是本城的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田到听了,这才高高兴兴地去了。

  在外面的杏树下落坐,看着头顶微微发红的杏子,赵伯辰叹道:“孙老爹这里,真是别一番世界。”

  孙老爹道:“凑合过日子罢了,有什么好的?”

  赵伯辰微微一笑。

  说了一会闲话,赵伯辰道:“提举司这么大,朝廷拨款又不多,平时靠什么维持生计?”

  孙老爹道:“提举司管着土田啊!你初任提举官还不知道,在秦州,提举司管着的土田可多了。凡是弓箭手,人给地一顷,那要多少土地!可惜,提举司早废,现在土田大多被本地人侵占了。”

  赵伯辰一喜,自己原来掌管着天下最值钱的东西——土地。听到被本地人侵占,又一忧,不知好不好要回来。

  想了一会,赵伯辰问道:“被本地人侵占,要回来也就是了。不会有人占住不给吧?”

  孙老爹叹道:“若是普通人,当然就要回来了。但若是有力人家,就不容易了。”

  “有力人家?不知是什么样的有力人家?”

  孙老爹道:“有一家曹员外,妻子是杨孔目的姑姑,他家占地最多。手下又有五个儿子,长得五大三粗,身手矫健无比,人称‘五彪’。提举司的官员,也轻易不敢上门讨要。”

  赵伯辰微笑:“收回土田,就要从这家人下手了。”

  自己的天下第一武力,对上五彪,就不知谁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