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金行走步步紧逼，许冉心如死灰，正想着孤注一掷。
可又想起了李秋言的那些话，还有临行前送给自己的面膜。
这一切绝非寻常人所为，莫非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既然如此，怎能败落呢？
心念一转之下，他随口应道：“金，金大人，小的错了，你大人大量。其实，其实，小的只不过是来许家讨钱的。”
“哼！”那金行走鼻孔朝天，甚至连看都没看。
“好，好，我全招了。小的其实是云郡凤阴邱家的小子，前些日子家中有难，我就瞒着父母来凤阳找许老爷……”
“讨钱？许家会欠钱？天大的笑话。”
“讨钱是假，其实还因老一辈抹不开面子……”
许冉一开口，滔滔不绝，把一个雄心万丈替父操劳的少年人，形容的光芒万丈。
金行走越听脸色越柔和，许冉瞥了一眼，心中一喜，稽首就拜。
“昨个在客栈遇上周大哥，看他侠肝义胆，又听说巡天司的人个个都是明察秋毫。我一寻思，这机会千载难逢啊！于是就……，嘿嘿！”
许冉把自己说乐了，可这偷乐也算作恰如其分。
那金行走眉头舒展，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小楼里传来噗嗤的笑声。他一下子噤若寒蝉，目光又恢复了冷冽的样子。
可还不待他发作，那楼上就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
“老金，你让那娃儿上来吧。”
金行走朝着楼上点了点头，没好气的说道：“去吧，记着规矩。”
许冉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妙，人一下子就蔫了。
临走之前，那金行走把羊粪蛋儿交还到许冉手里，转身离去。
……
再次登楼，许冉忧心忡忡，人站在门外，心中全是昨日那灰飞烟灭的场景。
犹豫再三，还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口中呼道：“大人，小子打扰了。”
“进，云郡的老客果真是教子有方啊！怎么，今个是不是挺得意啊！”
白罗刹一句黑话，听得许冉一头雾水。
他推门而入，就见到那她端坐于矮几前，不悲不喜，桌上摊着一副画，似乎是一位女子。
许冉低着头，不敢吭声。
“坐，别愣着啊！你说许家欠了你家马钱，说个数，我这就许了。”她盯着画，眉眼也不抬，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
许冉那里敢应，可不应又不行，只能急急摆着手。
“小子那敢向大人讨要，再说许家也不欠我们的。”
“哦！这么说，你是来求援的了？”女子抬起头。
“嗯！”许冉急忙低下头。
“何事？说来听听？”女子一笑，令许冉心中一寒。
“小事，小事，哪敢劳烦大人。”
“小事也是事。就比如说许家吧，一件琐事，却要弄得家破人亡，何苦呢？说！”她最后一声，突然就凌厉起来。
“我……”
谎话害死人呐！
许冉心中很苦，但还得绞尽脑汁。
“呵呵，说不下去了，对不对？好了，不用你讲，我替你说。”
白罗刹呵呵一笑，站起身来，眉宇间全是笑意，却又透出一股无名的恨。
“你想要偷那匹马，而后远走高飞，对不对？”
许冉使劲摇着脑袋，想要反驳却自觉苍白无力。
她摆了摆手，又放在案前的画上，长长叹息一声。
许冉只觉得室中空气凝滞，仿佛有人对自己使了一个定身符般，再也动不得。
“姐姐，你睁开眼看看，看看啊！这就是你朝思暮想，念叨了十月的孽障。”
“姐姐，呜呜，呜呜呜！”
她突然间就抽泣起来。
“你为了他甘愿受苦，最后丧了性命，可盼来的是什么东西？呵呵，呵呵呵。”
她狂笑出声，可那滴滴答答的落泪声却让许冉头皮发麻。
果然叫做罗刹的，没有正常人。
白罗刹擦了把脸，仰起头，声音如冬日里西风般凛冽。
“抬起头来，你知道，这画中是何人？”
许冉哪敢抬头，唯有用力的拱着腰身。
下一瞬，他觉得肩头一轻，整个人就被提到了案前。
“看看，这个人就是你的娘亲，那个全天下最善良，最苦命的女子，我的姐姐。你还要装多久，装多久啊？”
女子状若疯魔，可许冉却听出了不寻常。
自己有母亲？
为何又是义子？
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故事啊！
可禁不住心中的疑虑，还是望了那副画一眼。
一刹那，他就怔住了。
因为画中女子，竟然与义父静室里挂着的画像分毫不差。
记忆里，每逢年节，义父都会领着自己在画前跪拜，毕竟那是已故的义母。
那时候，义父在微醺之时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许冉以为那不过是醉话，可谁知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莫非义父也是假的不成？
若这么讲，自己那真是罪该万死。
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
带着疑惑，许冉抬头轻声说道：“你说的都对，可我并不想带着那匹马走。我之所以来此，就是想着能找到这个东西。”
说完，他把攥在手心的羊粪蛋儿递了过去。
“呵呵！”
女子盯了一眼，冷笑一声，还是接了过去，捏在指尖。
“你知道的，对不对？”
许冉点点头。
“你想带着它，走吗？”
许冉急急摇头，怒道：“我带它作甚？我只想救许家。”
“哈哈，哈哈哈，就你，救许家？天大的笑话，姐姐你听到了么？，这，这就是你的孩子。”女人铁青着脸，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有何可笑的，我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经历过生死的许冉脱口而出。
“你的脸呢？脸呢？难道说，还要靠着一张皮才敢路面吗？许三印管不了你，我替他管。”女子怒了。
许冉一把撕下自己脸上的那张膜，这张膜虽然让人心安，却不能让他安心。
“这样可以吗？”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堂堂正正的站着，真好。
“哦！说起来，样子还真是俊呐！可惜男儿不应靠这张脸活着。”
“我没有！”许冉刹那间就泄气了，这孱弱的身体，拖累了十余年。
他这无意间的动作，全收入白罗刹的眼里。
“孱弱就是罪吗？男儿的气魄，不是折折绕绕，虚与委蛇，不是低声下气，苟且偷生，那不叫男儿。男儿就当视死如归，勇往直前，就应当宁屈不弯，永不低头。你说说，你哪一点够得上姐姐的期望。”
眼前的女子步步紧逼，目光似利箭穿云，钉入许冉眼里。
他忽然间就羞愧难当，这个世界果真与那个世界不同。
孱弱也好，残废也罢，都见鬼去吧！我就是我，许冉，许家的独子，许府唯一的救星。
他第一次昂首而立，指了指白罗刹手里捏着的羊粪蛋儿，又指了指窗外，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人，九转乾坤天逆丹，还有那块碑文，能饶许一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