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哆嗦，转过身，差点抖落手里的银票。
“没，没，小的没见过。”
“那，黑鸟总见过吧？”许冉上前两步，迎着那人怯怯的目光，微笑之际，已发动了脸惑秘技。
“见过，见过。”那人陪着笑脸。
“可是那两只八哥？”许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笼子。
“不是八哥，是两只黑鸟啊！这么大！”那人用手比划着，说起他遇到黑鸟的事。
原来，这人名叫郑七，家住西门菜市旁，前几日闲逛时，遇着一群人在一个名叫天墟奇货居的小店买鸟。
因那鸟漆黑如墨，那发人语，故而驻足观望。
等他说完，许冉差人以纸笔记之，签字画押，笑嘻嘻的送那人出门。
一回头，就看到周一苇翻着眼白，戏谑道:“丘少侠，你这是干嘛？脱裤子放屁，画蛇添足，还是床上安床？”
“都不是，你猜？”许冉一笑，扬了扬手里的纸张。
“莫不成，你要弄一桩一纸糊涂账不成？”周一苇咧嘴笑着。
“非也，非也，这叫按图索骥，你，不懂，呵呵！”许冉笑嘻嘻的收起纸。
“按图索骥？你这是要找马啊！可马在何处？”周一苇嘟囔着却又无计可施。
又等了一个时辰，再无人来。许冉命人把今日郑七领银之事写于纸上，连夜张贴于府衙门外。
今夜，他并不打算去城里找李阿牛父女俩，若一朝不慎，被那藏在暗处的邪魔所害，他又该找谁说理去。
至于白罗刹和金行走哪里，他更不愿去，天知道会发生那些危险的事情？
是以，夜间住宿问题就只能落在周一苇身上，他还有很多隐蔽值得挖掘。最重要是时，自己是债权人，说话也能硬气点。
于是乎，两个最不对付的人又聚在了一起。
不过一个是鱼，另一个是渔夫。
果然，许冉刚走入房内，那周一苇就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
“丘，丘少侠，白日是我的错，你莫怪啊！”他扭捏着站在门外。
许冉招招手，周一苇如同看见骨头般冲了进来。
“丘兄弟，来，讲讲。”他大马金刀的桌在椅子上。
“讲什么？”
“白日的事啊？”
“你这是求教呢？还是命令？”许冉站在窗旁，微微一笑。
“自然是求教。唉！瞧我这脑子。”周一苇一拍脑门，起身弯腰装模做样的扫了扫椅子，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许冉自然不会客气，一屁股就坐下来。
“在我们乡下，求教先生总得提上几斤肉的！”
“这个，我懂，我懂。”
周一苇一溜烟跑出门去，几个呼吸间去而复返，变戏法似的在桌上摆好酒菜，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嗯，这还不错，说，想问点啥？嗯，坐下说。”许冉夹了几片牛肉，接过周一苇斟满的一盅酒。
“你为何肯定，那郑七见过黑鸟？”
“你没看到我在门口挂着两只八哥吗？”
“那你为何要问见没见过白鸟？”
“你听说过指鹿为马么？”许冉自斟一盅。
“不曾！”周一苇摇摇头。
“识龟成鳖呢？”
“嗯，这个我倒是听先生说过，可这和你讲的可是两回事啊！”周一苇一愣。
“这叫思维陷阱，你不懂？”许冉一笑。其实，他挂两只八哥只是为了提醒来的人，然后应用脸惑时，才能让对方在第一时间想起黑鸟。
可惜，这件事他也没法跟周一苇讲。
“我以为那两只黑鸟与白骨有莫大关系，弄不好就是揭开秘密的关键。”
“你是说，那郑七见过黑鸟，故而才能说出骸骨的模样。那你明知道他是假的，为何又放走了呢？”周一苇脑补的功夫实在了得，反倒让许冉少了好多口舌。
“引子！”许冉眨眨眼。
“引子？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放长线掉大鱼啊！”周一苇一脸兴奋。
“那，明天他们会来吗？”
“一定会。”许冉很有底气。
记忆里的北城的孙公子是一个飞扬跋扈之辈，若不是被许冉压了一头，也许偌大的凤阳城早就容不下他了。
许冉通常总是孤身一人，唯有李阿牛在暗处守护。可孙公子却不同，他总喜欢前呼后拥的感觉，身边总跟着一胖一瘦两个恶仆，俗称胖瘦二鬼。
虽然孙公子自诩凤阳第一公子，可他这个人极为抠门。
曾经在镜湖山庄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孙公子若是找了那个姑娘，一定得找妈妈和胖瘦双鬼保管好他的裤衩。
只因孙公子曾让镜湖山庄赔过他一个金裤衩，当然这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可那个姑娘却被山庄扫地出门。
孙公子的扣是如此出名，自然在他手下当差手里也就紧些，再加上那孙公子也不是养鸟的人，而郑七说的事有与镜湖山庄有关。
许冉敢肯定，今日之事不用过夜，一准就会传到胖瘦双鬼耳里。若是他再推一把的话，不怕他们不来。
想到这儿，许冉斟了两盅酒笑道:“不过，一苇兄，这件事还得你去加上一把火啊！”
周一苇一怔，随即站起身道:“我，我能为丘兄弟做事么？”
“自然是可以，……”
听许冉细细讲明，周一苇受宠若惊，嘴里赞叹连连。
“高，高，实在是高，丘兄弟果真不凡。”
可在他心里却更加惶恐不安，一想到今后若落在这样的大人手里，他就觉得汗毛倒竖，阴，实在是阴。
等两人又银了一盅，周一苇连夜出门，他这一走，还让许冉有点惦记，毕竟少了作弄的对象，生活实在太过乏味。
……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许冉就被院外的叫喊声吵醒了。
起床出屋，就看到周一苇满脸朝气，领着一群差役忙里忙外。看到许冉，急忙满脸陪笑的迎了上来。
“丘大人，早啊！我买了赵家火烧，你吃过了咱再开始。”他这转变可是把许冉惊着了。
周一苇昨晚领着两个手下和一群差役忙了一夜，他总算明白了，这丘大人就是一小阴货。
若今后跟着他，哪怕只是学其九牛一毛，也定让那些长歌纨绔痛不欲生。如此良师，千载难逢，自己竟然糊涂啊。
毕竟他是被父亲逼到巡天司的，换个上官，师父绝不会有一点怨言。
一想到着，周一苇禁不住嘿嘿干笑，让许冉摸不着头脑。
……
也许是昨日郑七的口碑极佳，今日来认领尸骨的人分外的多。有碰运气的穷苦人家，有赌命数的亡命之徒，有知底细的泼皮，还有满口知乎者也的伪书生，可唯独不见周一苇想看到的那两个人。
他心中好慌，正要差人打探，却被许冉招呼上前。两人耳语一番之后，周一苇惊若天人。
他今日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阴险无耻卑鄙之人。
看来自己这个上官，他是认定了。
……
于是，在许冉的关照下，许府西厢房的院子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今日，第一个领到抚恤银两的是东门里一个碰运气的破落户。其幼女四年前跟人去镜湖抓鱼，不知下落。
第二个领到抚恤银两的是西门城墙根的泼皮，听说与孙府管家甚熟。其贱内五年前去镜湖踏青，跌落湖里，尸首无存。
第三个领导抚恤银两的是城南的赌徒，他曾做过孙公子的打手。其相好是镜湖山庄的姑娘，六年前夜间投湖。
第四个领到抚恤银两的是城北的伪书生，他的事较为离奇。其未婚妻八年前来寻亲，走到镜湖时被贼人所掠，生死不知。
期间余下数十人，要么不合周一苇心意，要么许冉未察觉一丝黑气，全都被赶了出去。
眼看临近午时，银钱过半，可那两个黑白双鬼却没见影子。
周一苇有些急了，正要与许冉相商，突见许冉盯着一人不住点头，他定睛一看，喜出往外，原来是孙公子手下的一名豪客。